后悔吗？端木筝望着没人了的门口。谁都可以埋怨她，唯独赵楚楚不可以，若不是她不告诉凌千戈真相的话，现在是不是他们又是另一番模样。
端木筝秃然的倚在扶椅上，看向不远处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柳嬷嬷。“嬷嬷要跟我一起走吗？”明日一出华麓殿，怕是再难见到柳嬷嬷了。
端木筝静静的等着柳嬷嬷的答话，期待和无所谓在心中交织，分不清是那种感情占了上峰。
“皇后娘娘以后有什么打算？”柳嬷嬷问。
这问题显然把端木筝难到了。“我也不知道呢，就算是计划好了的事不是还会被许多不定因素破坏打乱吗，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得也是。”柳嬷嬷笑了。“老身想住椒房宫的偏殿。”
柳嬷嬷这般说话就是答应端木筝了。“嬷嬷放心，贵妃那我去说道就行了。”
“不用。”柳嬷嬷道。“老身又不是贵妃手下的宫人，去留不必通知她。”
端木筝本已经做好了同贵妃纠缠一番的打算，没想到柳嬷嬷在这华麓殿里这般自由。见柳嬷嬷的神情不似作假，端木筝越发对柳嬷嬷的身份感兴趣，不由得想得有些出神。
柳嬷嬷冲端木筝一挑眉。“娘娘可不适合这般寡淡的表情。”喝醒她的思索，指着一旁收拾茶点的嘉嘉。“这个小丫头你带吗？”
被点名的嘉嘉停下手中的活，紧张的看着端木筝。
说实话，端木筝是不想带嘉嘉走的。嘉嘉同赵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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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身边的紫竹要好，先前和赵楚楚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把这样一个丫鬟带着在身边岂不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嘉嘉是贵妃宫里的丫鬟，随便带走怕是不妥吧。”端木筝道。
柳嬷嬷自然知道这是端木筝的推脱，嘉嘉站在那，手足无措，脸红眼也红。
“你想跟皇后一起去椒房宫吗？”柳嬷嬷问嘉嘉。
嘉嘉几次张口都没发出声，低着头，两个食指相互绞着。“全凭娘娘做主。”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将主动权又丢给了端木筝。
“你叫嘉嘉啊。”柳嬷嬷仰头思索。“可真不像是宫女的名字，是谁给起的？”
“回柳嬷嬷，奴婢原名叫李佳嘉，嘉嘉是小名。”嘉嘉恭敬的回道，忐忑的等待着她的去留。
“哦，你先下去吧。”柳嬷嬷吩咐嘉嘉。
嘉嘉皱着眉，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碟后，向端木筝施礼。“奴婢先行告退。”轻轻的将房门带上。
“嬷嬷为什么如此在意嘉嘉的名字？”端木筝不解柳嬷嬷为什么多次提到嘉嘉的名字，是在提醒她什么吗？端木筝百思不得其解。
“娘娘可曾听过青鸟报恩的故事？”
青鸟报恩是大岳的民间鬼怪传说：
传说有个书生于一处山中寺庙中苦读，一日夜晚书生正在挑灯夜读时，房间突然飞进一只受伤的小雀，腹部撕裂了一条大口，红色的血液将腹部的羽毛都染得通红。
小鸟撞到书生的桌案上，扑腾着翅膀，“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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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叫着，似是在对书生求救。这书生也是个宅心仁厚之人，找了伤药和布带包扎好小鸟的伤口。经过殷勤换药喂食，很快小鸟的伤就好了，小鸟伤好后，也不愿离去，每日书生看书时，小鸟就站在笔架上静静的看着他，有时飞出窗外为书生衔回后山的落叶小花放在书生手中。
一人一鸟的相处越来越亲密，书生见小鸟浑身披着青绿色的翎羽，为它其名为“青羽”，只要书生一唤“青羽”，小鸟就飞过来站在书生的肩膀上亲昵的拿脑袋蹭着书生的脸颊。
冬去春来，书生要上京赶考了。小鸟就同书生一同上京，书生文采斐然，很快就得到京中有名望的夫子的赏识，书生春风得意只等此次春闱一朝中第名列三甲。书生的才华遭到了一些奸诈小人的嫉妒，他们污蔑了书生作弊抄袭，书生人单势薄，铃铛入狱，被判腰斩。
小鸟每日就在监狱墙上的窗口边“啾啾啾”的叫着，声音凄厉。书生看着它，道。“鸟儿啊鸟儿啊，如今我如今是将死之人了，别在守着了，快快离去罢。”
谁知鸟儿突然口吐人言，还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本是西王母身边的青鸟，因同西王母征战角蛇一族受伤坠入凡间，修为尽失，灵识全无，幸得恩公相救，为我起名“青羽”，日日呼唤才能重启灵智。恩公放心，就算是拼尽青羽这条薄命也会护得恩公周全的。”说完，小鸟就飞走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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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影。
果然没过几天书生就被无罪释放，陷害书生的人都判刑入狱。问及所发生何事，只答，几日前皇上于御花园游玩，突然飞进来一直青绿色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侍卫怕小鸟发疯伤了皇上，拿了棍棒驱赶，可是这只鸟非但没被吓退，扑腾着翅膀撞向亭台的石栏上，直撞得浑身鲜血，落在地上，挪动着身躯用身上的鲜血在地上写了个“冤”字。
皇帝大为震惊，重审此案才使得书生的冤屈得以澄清。小鸟却因为撞击失血而死，后来，书生谢绝了皇上的挽留，一席布衣云游远去，四海流浪。
时过境迁，一日书生云游至南方的一处村落，村长家有一女，生来缺了一魂，至今不言不语，如同痴儿。书生见她，心底颇为熟悉，脱口而唤“青羽”，十几年如石头般活着的女子竟然落下泪来，众人皆奇异。
书生便在村子里落了脚，日日对女子唤着小鸟的名字，千遍万遍，终于唤回了女子的神智。原来那日小鸟身死，魂魄转世为人，却不肯舍去前世的记忆和名字，封闭了神识同植物一般不知不通外界。是书生的呼唤将她从灵魂深处唤醒。
最后的结局自是皆大欢喜，书生同女子喜结连理，举案齐眉的过完了一生。
这故事端木筝自然是听过的，却不知柳嬷嬷突然问起所谓何意。
“世人都看见青鸟的知恩图报，娘娘你说若是书生没有为小鸟起名，他如何能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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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小鸟的心智。”柳嬷嬷对于这个故事有她不同的见解。“名字是劫啊，人都有名字，或叫张三或叫李四。不管好听还是难听，这是人活在世间的称号。”
柳嬷嬷拿起手边的茶碗，轻轻的撇着茶末。“有人给器物起名，是在概括它的外表。唯独给活物起名是不一样的，它们的名和命都掌握在起名人的手里。”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宫里娘娘的贴身宫女哪个不是舍弃了原本的名字，由主子改的名。既是赐名也是赐命，她的命运就和主子栓在了一起。”
端木筝听得目瞪口呆，一个名字竟然有这么深的解读。柳嬷嬷说得东西太多太杂，让端木筝一时消化不了。
“名字啊，有时代表着荣耀和期望，最后死后，刻在墓碑上的还不是那几个字。”柳嬷嬷说的话平淡深奥，是岁月沉淀后的精简和感悟。
柳嬷嬷淡淡的坐在那，周围的时间都凝滞住了，脸上的每一条褶皱都是岁月留下的故事。
端木筝记得她名字的由来，是端木竟起的，本来是峥嵘的“峥”，是端木竟对前生的感慨，是对她的期待。后来母亲嫌“峥”字太过杀伐气，不适合女孩子，取了谐音的“筝”，希望她“筝筝其音，弦弦正直”。
“嬷嬷说得极对。”端木筝转了话弦。“不知嬷嬷的名字又代表着什么呢？”
柳嬷嬷瞄了端木筝一眼，没有阴森森的瘆人，一颦一笑，气韵且媚且傲。“我啊，柳倾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