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他知道天下带什么都无济于事，他这趟去皇家陵园是永远没有再见天日的时候了。

去了陵园里，他就是整个工程的监工，修建好之后，连带着图纸要一并埋在其中。

既然进去了就永远没有出来的时候，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亏你这般牙尖嘴利，面对这样的枉死，竟然一心想求，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

本来对这人充满厌恶的宋凝珠，此刻对他当日的所作所为竟然满心遗憾。

甚至生出了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情。

“娘子，南先生这么聪敏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在皇家陵园里老死呢，你且听先生娓娓道来。”

陆季宸拍拍宋凝珠的手背，让她不要这样大动肝火。

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人嘴边，又喂她吃了一道茶果子。

两人夫妻之间的亲昵动作到了此时此刻竟是没有遮掩，就这样赤裸裸的袒露到了众人面前。

宋凝珠这边正吃着时，突然觉得一道哀愁的目光掠过自己的面容。

她抬起头来轻轻一看，看见齐贵妃睁着两只杏眼，眼眶微微发红，内里已经蓄了泪水。

“你们夫妻二人倒还情真意切，比起皇宫里的虚情假意来说，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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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觉得心生羡慕。”

她感慨，多年来鲜少有这样正经说话的模样。

往日里人只知道同深宫大院里的后妃争风吃醋，如倒也失了自己的本心，变做那一些善妒的女子，平日里只留下了一张可恶的面孔。

“有些东西，命里有就是有的，命里若是无也不可强求。”

宋凝珠放在杯子，觉得自己此刻张牙舞爪的。

纵是知道南锦之和齐楚玉，两个都是可怜人，可她心里就算再生出怜悯，也不可能到完全改变想法的地步。

南锦之在地牢里在杀过行船上的那些人之后，心里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可这阵满足感过后。

刚一出地牢，才见着光亮，他整个人又心生出了难以掩饰的空虚。

眼下行船上同他一起在海上漂泊五年之久的人全都成了刀下亡魂，而他一个人却还是苟活于世，面对着长生美梦破碎的指责。

他生平第一次跌坐在地上，看着落在草丛堆里沾满鲜血的长剑，整个人哀呼不止。

再过不到两三天，他就会去到皇家陵园，从那以后起世上再没有了天才相士。

上京城里再也不会有那个满楼红袖招的得意公子，不会有那个出街之时，每每被女子投掷鲜花木瓜的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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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怎么从陵园里逃出来的？传闻只要进了皇家陵园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出来，只能同皇上一起埋入地下。”

宋凝珠问道，旁边两个人也跟着她一起好奇了一回。

“这当然得归功于我们齐家，说起来哥哥倒算是做了一桩天大的好事，若是当年没有救下先生，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我了。”

齐贵妃感慨，看着南锦之的目光当中有几分异样的情愫。

“是了，多亏了齐丞相。”

南锦之温和点头。

就在南锦之被送去皇家陵园的第二日，人就遇到了黑衣刺客。

也多亏他幼年之时多学拳脚功夫，如此便可逃的一劫，但身上却留下了重伤。

此后，各种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皇家陵园突起大火，烧了图纸和工人不说，就连原先修建好的那些也全都塌陷了。

他作为监工，作为整个皇家陵园的修建者，站在滂沱大雨当中，只觉得万念俱灰。

五年的寻觅长生美梦不得，眼下修建皇家陵园又是一派糊涂，南锦之这个天才相士彻底泯灭，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以死谢罪了。

人在被烧焦的荒地之中，手执长剑，打算以死谢罪。

而这一年，南锦之不过虚岁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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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上京城的公子哥得意之时。

紧要关头之间，年轻的丞相策马前来，于大雨之中救下了他。

“齐丞相絮絮地告诉我，什么长生美梦破碎，同我的全然无有关系，只不过是外面那些心生贪恋的人而作出的罪孽。”

“可我当时一心求死，并不是仅仅因为皇家陵园毁坏，而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南锦之低头，垂眉，面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哀伤神情。

当年同他在御书房里一起下棋对弈的那个人终于到了神志不清，想要杀死他的时候。

皇家陵园废弃之后，有人说天才相士南锦之不堪重负，一同死在了陵园废墟中。

也有人说当日那场滂沱大雨之中他投河自尽了，又或者是跟着陵园起的那场大火烧得尸骨无存。

不管坊间怎样众说纷纭，消息传到先皇那里时，那些太监都说人已经没了，天下再无天才相士。

“罢了罢了。”

年迈体衰的皇上躺在软榻上，面对着满朝文武百官的朝拜，面对着檀香袅袅的室内，突然老泪纵横。

这辈子南锦之都不会知道，先皇临死之时，脑海当中记起的是当日他们在御花园里未下完的那盘棋。

两位亦师亦友的忘年交，倒是彻底恨上了对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