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个专科，但是往上比他大五届的学生，基本上毕业都包分配了，接下来的公安联考，也能解决百分之七八十的就业问题。

岗位是固定的，扩招的人太多，李华并不是个擅长考试的人。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周六一很清楚，李华是一个好警察，也会努力当好警察。

李华自我安慰道：“其实当一辈子的辅警也挺好的，现在国家的各种福利待遇都不错，比很多自负盈亏的事业单位好多了……”

周六一却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先努力考试，然后工作里努力立功。”

李华有点不太自信：

“你真觉得，我能转正？”

周六一转动方向盘，现在他转弯都能把个除了喇叭都不响的破车转出漂移的效果了，坐在车里的人没那么晃得厉害了。

过了这道弯，远远地就能看到警犬训练基地几个大字了，旁边还挂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狮子王一样的狗头，能看到里面呼啦啦一大群狗子也在训练，看着就很欢快。

显然，这是一个年轻的单位。

周六一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一直觉得，信仰可以抵达的地方，现实也可以无限接近。我们抓武疯子那天，你跑在头一个，死都不怕，还怕考试和立功？”

李华眼里，小火苗又烧了起来，但是又一直摇头：

“不行，这太难了。”

……………………………

下午这个点儿，警犬训练基地刚刚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但是狗子们精力旺盛，看到了生人更是兴奋的不行。

李华来过警犬训练基地，和警犬训导员杨跃也算是熟人了，直接把个训练用的小球给了李华。

李华拿着球，在手里摆来摆去的，这些毛茸茸的，皮光水滑的警犬们，各个健康壮硕，就在他跟前摇来摇去：

“这也太可爱了吧！我觉得我都想要！”

杨跃翻个白眼，说起警犬，就是滔滔不绝：

“不不不，你不能把警犬当成宠物狗，我们的警犬，个个都比二郎神的哮天犬厉害！这可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你长这么大，九年义务教育再加大学的学费才多少钱？这些可以出任务的警犬，每一个都花费了国家十几万块钱呢，光伙食费，每天就是九十，比特训队员的伙食还要好。

你居然用宠物的眼光来看警犬？

防暴犬一口下去，能咬断你的脖子！

你居然用可爱来形容警犬？

你会觉得你们所长腰上的64式可爱吗？”

李华这才有些讪讪的：

“我晓得了。”

杨跃叉着腰，心满意足的一笑：

“我们的警犬也是警察，都是有编制的，不能当成耍猴。”

但是李华还是玩心大起，看着这么多警犬，高兴的不行，把狗子们当成了耍猴。

他把球远远地扔了出去，然后十几条警犬，威风凛凛的跑出了万马奔腾的架势，全都朝着远处的球扑了过去。

看起来像是一大波黑黄色的洋流，在往一个地方一波一波的快速汇聚。

李华又拿了几个球，朝着远处扔去。

狗子们反应敏捷，争先恐后的叼着球，跑的最快的那条狗，一口叼住了球，然后四个蹄子撒丫子调头就朝着李华冲过来，献宝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华。

李华这才惊呼：

“坏了！”

那么多的狗子训练了一上午，这个训练场上到处都是狗屎，还没有来得及打扫，这么多的大狗子，一上午摸爬滚打的训练，身上都沾了不少，带头的几个狗子邀功一样的冲了过来。

周六一已经远远地躲到了一边，和杨跃站在了一块儿。

李华想要跑，但是跑不过这些狗子们，狗子们速度太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飞速旋转的麦旋风，狗头都看不清了，根本就躲不过去，尾巴像是钢管一样，特别有力的扫来扫去。

一波一波的狗子都冲了过来，此起彼伏的，像是公园里被喂食探头的锦鲤，一个个傻头傻脑，憨态可掬的，都认为自己立了大功，孩子气的扑腾着的求抱抱，求摸摸，还要亲亲和举高高。

李华不得不忍着狗屎味儿，按照杨跃的指导，一个接一个的握了狗子的前爪，然后拍拍狗头。

他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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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无可恋道：

“姓杨的，你怎么不给狗铲屎？”

杨跃站在一边，快要乐疯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一共就那么几个人，都只想和狗玩儿，没有人想铲屎！”

然后，他下了几个命令，回收了训练球，拿到球的狗子，每个他都摸了摸头，狗子欢快的撒丫子跑了，没有拿到球的委屈的呜咽一下，他也不嫌脏的抱了抱，作为鼓励，狗子立刻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然后他让狗子回到了狗舍，领着周六一和杨跃两个人准备收拾收拾去吃饭，

神兽归笼以后，李华手举的高高的，不想碰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嫌弃的要死：

“但是这也太脏了吧！狗屎太臭了，我这警服可是才穿了没多久的！你知道我们基层多久才换一次装备吗？”

杨跃嘿嘿一笑：

“要不，你在我这儿洗洗？”

李华赶紧摇头：

“不不不，你这儿的洗衣机，天天都在洗狗屎。”

杨跃每天都是和狗子在相处，难得见到两个别的单位的大活人，话格外的多：

“你就别抱怨了，你们派出所我还不知道？晚上喝酒的人直接把你们的领口敞开就往里面吐，不比这恶心多了？

对我们的战友宽容一点，关键时刻，可以把后背交给他们。”

李华无奈：

“我可以对警犬宽容，但是没法对狗屎宽容。”

周六一看着那些警犬，每一个警犬，都看起来威武健壮，很通人性，周六一他们走过的时候，狗子还把头伸出来。

周六一也忍不住摸了摸狗头。

厚厚的一层密匝匝的毛，坚硬的头皮顶着手心，来回剐蹭着，这种触感，让人觉得手心里在过电……

周六一很少和任何人有这么亲近的触感，所以觉得很奇妙。

他蹲下来看警犬，警犬圆溜溜的眼睛也看着周六一，热情洋溢，纯洁天真。

杨跃很自豪，半蹲下来，狗子争先恐后的让他摸：

“搜爆、禁毒、搜救，我们这些狗可都是强项中的强项，绝对忠诚可靠，关键时刻，他们会为了我们人类的安全，毫不犹豫的付出生命，是我们的朋友，更是我们的战友。”

现在也是狗子的开饭时间，警犬一天吃一餐，狗盆里有狗粮、鸡胸肉、猪蹄、生肉……每一个狗子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李华两眼放光：

“卧槽，狗吃的比咱们食堂好多了。”

杨跃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那是当然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杨跃说着话锋一转，像是在担心待嫁的女儿一样，反复叮嘱：

“不过我提醒你，喂狗的时候注意不要吃的太饱了，一天一顿，要保持狗的灵敏性，每天都得有一定的活动量，狗如果生病了，你得赶紧告诉我，我知道哪里的宠物医院便宜能治病，算了，你还是把狗给我抱回来吧，外面的那些宠物医院都是瞎开药，我们有专门的兽医……”

然而，一连在狗舍里转了好几圈，杨跃始终都没有说，要把那一条狗给他们。

……………………………

狗吃完饭，人才吃，李华和周六一都饥肠辘辘了，打了饭大口大口流星赶月一样猛塞，一边塞一边说：

“咱们的伙食，就是不如狗。”

“人不如狗系列。”

……

杨跃一再叮嘱两人，千万不能贪污狗子的口粮，一定要给狗子吃饱，吃好，吃营养，别学网上那些恶心人的新闻，居然把警犬的份额口粮肉便宜买了，把原本给警犬的经费挪用着花了……

两个人当圣旨一样，像给恋人发誓一样海誓山盟：

“我保证，狗在这里吃啥，回了我们单位还吃啥！”

李华一拍桌子：

“你就放心吧，在我们所，有空调的宿舍，是我们所长要求分给狗的！”

杨跃这才把给龙华街派出所犬只的资料拿了出来，他还在手里整理了，叠整齐，擦了一下桌上的油渍，才放在了桌上。

然而，李华看完，直接把筷子给摔了，特别气愤，一个快一米八的大个儿，差点哭了：

“答应好的给我们三条警犬，怎么变成了一条盲犬？这不是欺负人吗？我绝对不能答应！你知道我们盼着一条警犬，盼了多久吗？”

周六一放下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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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面露不悦，开口就是气势汹汹：

“太过分了吧？承诺我们的是功能犬，是可以直接上班儿的，而不是伤残犬，如果要养老的话，直接让人领养就行了，我们派出所人手本来就不足，还让我们给你们的狗养老？我们的防暴犬，搜救犬呢？”

冬天抓扒窃，夏天抓色狼，冬天为了取暖吃火锅喝白酒，夏天为了嗨皮喝啤酒，龙华街有抓不完的酒疯子。

一条高大威猛，镇得住场子的警犬，是刚需！

杨跃面露难色，解释了半天：

“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而是犬的原来的训犬员退休了，向上面申请了好几次，打了报告，希望能把退役的犬让他带回去养，上级也是慎重考虑过的，这条犬性情温和，符合当地的宠物犬的饲养条例。”

因为狗子是训犬员一手带大的，前面的几个犬只都因为太过暴烈，被安乐死，或者是执行任务伤病早退，这条犬，训犬员感情深厚想要领养。

李华手指着资料，抖得哗啦啦响：

“好吧，我们总不能让人家父子分离，那这条犬我们不要了。我之前只知道我们基层单位的警力紧张，没想到警犬训练基地的警力也这么紧张。”

杨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李华这小子，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真不知道骂谁呢，但是没有足够的警犬能分配下来，他也觉得理亏，说话都底气不足了。

李华指着资料上另一个黑背：

“那这条呢？这狗子这么大个儿，坐下就有我高，这玩意儿不少地方都定为了烈性犬，我就不信哪个大城市能让养着。”

杨跃认真的解释道：

“这条犬是我们和武警单位联合培养的，因为属于烈性大型犬，退役以后执行安乐死。他的训犬员已经在边防派出所转业了，听说单位可以接纳大型退役军警犬，就给打了好几次报告，要把这个狗接过去，在边防线上发光发热，我们不能拒绝。”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对狗这么情深义重！

李华悲愤：

“所以你就又拒绝了我们？”

杨跃脸上讪讪的，但还是为这条瞎了一只眼睛的警犬说话：

“其实能有一个警犬就不错了，这是个纯种的拉布拉多，特别温和，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是狗个头大，反应灵敏，你们派出所用足够了。这是退役犬，没有严格的伙食标准，你们养起来也方便。”

李华还在难受，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周六一提议：

“那我们去看看那个警犬吧。”

杨跃立刻站起来，拉着李华，一起去了狗舍。

走到狗舍最后一排，有一只无精打采的狗，蜷缩在角落里，一只眼睛是个创口，另一只眼睛灰暗的耷拉着，被惊动以后一脸的龇牙咧嘴，看着凶神恶煞，但是看到了是训犬员，立刻温顺起来。

狗通人性，长期和人生活在一起，也会带上人的表情，所以现在看起来，又有些英雄末路的悲凉。

因为负伤，它的警犬生涯，结束了。

它也不像别的狗那样活蹦乱跳，而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蜷缩着。

狗舍前面的饭盆里，应该有的配给的食物，一点不少，但是狗子却全无兴趣。

杨跃眼中却是无限惋惜：

“这条狗，名字叫做黑旋风，但是因为出任务的时候被歹徒的匕首扎了眼睛，所以残废了，不能再出任务了。

失去一只眼睛，狗的平衡性就破坏了，格斗能力下降，五官是联通的，嗅觉也有部分损坏，可以说是废了。但是因为它是嗅探到了歹徒的住所，在行动中咬掉了歹徒的匕首，为刑警队创造了抓捕的条件，如果没有它，在那种地势条件下，我们的人只能冲进去一个，歹徒又是个练家子，肯定会是一场恶战。

我们可能就会失去我们的战友了。

它是功勋犬。

大.大小小的搜爆、救援、大比武，都拿过很好的名次，服役期原本还应该有至少四年，它也还想接着工作，但是现在执行不了规格太高的任务了。”

杨跃慈爱的摸了摸狗子的头，显然和狗子感情很深：

“其实警犬认为他们自己也是警察，他们出任务就是在上班。当他们受伤了，再也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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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没用了，感觉上很失落。

和人一样，如果闲下来，每天栓在屋子里，没有人需要他们，狗也会老得很快。

不是没有人领养它，而是我们想要给它找一个合适的单位。

我们之前同意把另外两条狗给龙华街派出所，是因为所长承诺，肯定会好好对待黑旋风。”

回家跟着老大爷散散步，不适合它。

边防海关任务极重，又不能出错，也不适合它。

没有人想要一条有残疾的没用的犬，龙华街派出所经费常年不太足，但是所长却决定把黑旋风也给带上。

李华看狗挺可怜，也有点动容：

“行吧，一个黑旋风就一个黑旋风吧，反正食堂也不差这一口饭。”

周六一蹲下来，摸了摸狗头：

“我们派出所的事情特别多，狗子出勤的次数肯定只多不少，你愿意加入到我们派出所吗？”

黑旋风伸出舌头，舔了舔周六一的手心，狗舌头上也有倒刺，舔的有点疼。周六一摸了摸狗头，狗温顺的往周六一的怀里拱了拱。

杨跃喜出望外：

“既然你们看过狗了，那没什么问题，我就办一下交接手续，过两天给你们送过去！”

周六一好奇道：

“难道不是我们现在就能把狗带走吗？”

杨跃又摸了摸狗头，爱不释手的：

“公家的东西，尤其是警犬，和配枪差不多了，哪能是你一句话就能领走的？不过黑旋风受了伤已经退役了，所以手续上比较快，我尽快给你办妥！”

从警犬训练中心出来，李华的情绪有些失落，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目光时而汇聚炯炯有神，时而飘散着没有焦点，良久突然特别热血：

“我一定要考上警察，在案卷上签我自己的名字！”

这突如其来，周六一还吓了一跳，李华怎么一下子心劲儿那么大？

李华坐直了身体，一板一眼的开始分析：

“我得立了超级大功，才能从辅警转正，但是等到那时候，我肯定年纪一大把了，或者是缺胳膊少腿儿的，待遇肯定是像现在的黑旋风一样。”

周六一点点头：

“李哥，你说得对！”

李华随后又问：

“那你能不能把你的复习资料给我？”

周六一笑道：

“那当然没问题。”

……………………

第二天早上，轮到了周六一去送林星星上学，前一天晚上是李华去的。

因为没有了校园暴力，这孩子现在变得开朗多了，不是在一直装作小大人那么懂事，负重前行，而是真的有了小孩子的活力，之前酷酷的小孩，现在会一直追着周六一问：

“我听华子哥说，你们派出所现在多了一个警犬，名字叫做黑旋风，是不是？”

“什么时候上岗呢？”

“能不能送我上学的时候把狗牵出来，让我摸摸？”

……

狗毛现在还没有送过来一根，李华就已经把整条狗给允诺出去了，周六一想起来不爱搭理人的黑旋风，就否认了这一点。

林星星立刻就不走了：

“我要黑旋风！没有黑旋风，我就不上学了！”

这小子，和之前唯唯诺诺不搭理人，完全判若两人，之前的林星星，成天低着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仿佛已经超然世外了。

现在，为了一条狗，居然连学都不上了。

果然，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周六一现在看着这个熊孩子，有点头大，他不惯着熊孩子：

“等狗送回来，我就让你给狗铲屎行吗？”

熊孩子一口答应下来：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保证，像照顾我自己一样，把黑旋风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周六一打电话给李华，故意开了外放：

“林星星答应了给黑旋风铲屎，就是那种遛狗出来，手里拿个塑料袋，只要狗拉一点就从地上捡起来……”

林星星一听这话，立刻就不愿意了：

“不是，我不愿意了，我才不想天天捡狗屎。”

一个小少年，一个青年警察，笑声在路上飞扬……

不过，刚把孩子送到了学校，周六一就接到了警情通知，王才智让他一起出一趟警，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家暴的，比较麻烦，我给你简单讲一下。”

家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