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徐海端着碗,一边干饭,一边和周六一道:
“上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同行,直接被调换了工作,换了个岗位,工资还多拿了不少。现在是个自媒体的信息社会,不光他们可以用镜头,我们也可以用。”
说起镜头下的执法,徐海可就太有发言权了,周六一吸溜一大口面条问道:
“那你那时候,怎么出了刑警队。”
徐海揽住了周六一的脖子:
“这个法治建设的过程,和人的成长一样,咱们也需要给我国的法制进步一点时间。”
周六一歪着头道:
“那这个过程也太漫长了吧。”
…………………………
等到下午,官媒的新闻也出来了,周六一在网上看到了记者采访那位带着婴儿的妇女,她对着镜头道:
“当时吓坏我了,那个男的冲过来,我本来已经避开了,我带着孩子嘛,肯定是哪怕自己受点伤,也不能让孩子受伤,但是那个应该是逃犯吧,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居然故意把我的孩子给撞掉了。
我真的吓死了,不过还好后面那个警察过来,帮我接住了孩子。
本来,我是想要当面谢谢警察的,但是现场太混乱了,孩子毕竟摔了一下,我得赶紧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孩子没事儿。
但是我出来以后,想要感谢一下那位警察同志,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上。
我给三江市公安局的微信公众号留言了,但是回复的是:
任何一个人民警察,都会那么做的。
但是现在,我还是想借着这个平台,对那位小警官说一句:
谢谢!”
同时采访的,还有当时轮出了擀面杖,帮助黄青梅的热心摊主。
摊主拉了拉身上的厨师服,整了整帽子,嘿嘿一笑:
“当时没想那么多,警察肯定抓的是坏人,那我还不搭把手?”
然后,还不忘给自己家做宣传,使劲儿的给摄像师眼神,让把镜头对准他的招牌:
“欢迎大家来吃我家的南大门馍夹菜,好吃实惠,是咱们三江的一道特色!”
镜头下,烟火腾腾,人群熙熙攘攘。
结尾是电视台在采访黄青梅,黄青梅本来就很漂亮,换上警服以后,更显得英姿飒爽,让人挪不开眼,她对着镜头落落大方道:
“抓捕犯罪分子,保护人民群众,是我们警察应尽的职责!”
此刻,黄青梅正在反复的观看这一段,而且还要回复其他人发过来的消息,黄青梅捋了捋头发,挨个儿回复:
“单位任务,不得不完成,都是领导布置的。”
“妈,你别一直拿给别人看了,我不就是上了次新闻吗?”
……
李华也在忙着回复分局其他单位的人的消息:
“治安大队的案子,我们就是搭了把手,没啥。”
“也就抓了二十多个人,听说这个资金盘有个几千万。”
……
…………………………
胡亮叫周六一几个新人上楼去整理案卷,黄青梅在楼下综合岗坐着。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高声喧哗,周六一和李华赶紧下去,黄青梅已经急哭了,一张美丽的脸上眼泪翻滚,本来精致美美的化的妆,现在也快哭花了:
“无犯罪证明开不下来,就是开不下,别再无理取闹了!我就是个临时工,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你能不能别再为难我了?”
但是那个来开证明的男人,看起来比黄青梅还着急,已经快要跪下了:
“我求求你,给我开一个无犯罪证明吧!
我的工作单位很需要这个,我还得用这份工作办户口,买房子,结婚!
如果没有隔着证明,我的人生就完蛋了!”
有这么夸张吗?
黄青梅无奈的把电脑后台给他看,显然是看了不止一遍,那是公安部门内网上保存的记录:
“你在一五年的春节,在小区燃放烟花,受到过行政拘留,当时影响恶劣,记录在案,这明明是有犯罪记录,所以不能给你开具无违法犯罪证明!”
周六一下来,黄青梅告诉周六一:
“这人来了好几次了,非要逼着我们开无犯罪证明,但是这哪能开下来?”
林庆华看到来的人多了,就手里还拿着一大摞户口本、身份证、学位证各种证件的复印件,哀嚎道:
“我只是在自己小区里放了个鞭炮,只是想让家里人高兴一下,就这么严重吗?我真的很想到国企单位上班!”
张桂兰也亲自出来劝着:
“规定就是规定,对于你的遭遇我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痛心,但是我们绝对不能违背国家的法律法规。”
林庆华无奈的擦了擦脸上的泪花,直接跪下了,抱着张桂兰的大腿:
“我求求你了,警官,给我开个无犯罪证明吧!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在小区放烟花了!”
徐海就在旁边,表情冷漠:
“切,你就放了串鞭炮,就犯罪了?我还见过吃饺子不蘸醋,被判死缓的。”
李华看向他师父:
“不是吧?”
徐海道:
“借着酒劲儿,在饭店里闹事,逼着人吃饺子蘸醋,不吃就甩耳光,人家骂了他一顿神经病,他第二天酒醒了不但不知悔改,拿上刀就去把人家给捅了。
这就叫做,吃饺子不蘸醋被判了死缓。”
林庆华听了徐海的话,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直接在地上打滚。
所长被惊动,黑着一张脸走出来了,一双铁手,老虎钳一样,直接把人给揪了起来:
“认识我不?
你放烟花的时候,年三十,我值班,是我处理的你,邻居的玻璃都让你家给炸了,小孩儿的手被炸穿了,这一辈子都会变成残废。
你哪儿来的逼脸让我给你开无犯罪证明?”
林庆华弱弱的说:
“我们后来都赔钱了……”
所长大嗓门谁听着都怕:
“赔钱?多少钱能把人家孩子的手给接好?你过了个年,你过得潇洒,人家孩子这辈子都过不上一个好年了。
你有个好工作,人家孩子这辈子都是残疾人了,正常的单位都不会录用!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你再不识好歹,我就再给你个妨碍公务罪!”
林庆华看到凶神恶煞的所长,这才被镇住了,但是还是不死心:
“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所长一点都不惯着这种人:
“啥?我们不放过你?那人家孩子的一辈子,谁来放过?”
所长拿出手机:
“你给人家孩子打电话,给人家父母打电话,给人家主治医生打电话,问问人家那个手能不能好?问问人家用筷子吃饭时候是怎么吃的,问问人家在中考和高考的时候,在考场上是怎么答题的?”
林庆华被吓得连连后退。
所长厉声道:
“滚!”
林庆华这才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出了门,周六一看着他给家里打电话:
“爸,我那个工作不能去了,你看一下把房子的首付退了吧,不在那儿上班,就没必要买单位门口的房子。”
“老婆,我对不起你,我的工作黄了,但是你别怕,我肯定能找到一份差不多的工作。”
……
徐海抽完了一支烟:
“别同情心瞎泛滥,按照我们现在的法律和办案流程,几乎不会判错一个好人,我后来去医院看过那孩子,手指头都见骨了,恢复的不好,凑近了就能闻见一股臭味儿。”
周六一和李华两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李华,立刻打电话给家里:
“爸,你们没犯过事儿吧,没有人酒驾嫖娼被逮过吧?这玩意儿居然要政审,政审过不去我的工作可就黄了!”
那边的老爸听到以后,声若洪钟:
“你特么的先给老子考一个看看!你那工作八字没一撇,居然先审起你爹了,什么玩意儿!”
……
所长叫了周六一去办公室。
这段时间一直忙案子,付胜眼窝深陷,黑眼圈看起来比之前还重。
李华赶紧溜:
“去所长办公室和去班主任办公室一样,我还有好几份检查没写完。”
进去坐下,所长看起来有些疲惫,周六一正想说几句关切的话,所长却道:
“检查写多少了?”
周六一一阵紧张:
“我还在写。”
其实,他一个字都没有写,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所长道:
“看见了吧,犯任何一点违章违纪违法的事情,都不能成为国家公职人员。你一定要吸取教训,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多思考,既要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也要注意自己不能出格违法。”
周六一一如既往,态度诚恳:
“我下次一定注意。”
但是下一次,周六一肯定不会老实的,还是各种花样飞起。
所长看周六一,像是看一个学习很好,但是很调皮的学生,管不住呀,管不住:
“还记得你抓赌的那个李秘书吗?”
周六一点头,徐海带着他和张思睿去抓赌,抓了一串,个体小老板和公职人员都有,他印象深刻,明显公职人员面对抓赌的反应更大。
“那个李秘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能叫做李秘书了,叫李伟。
李伟工作里负责贫困户的专项资金,他挪用了这些钱作为赌资,一共两万块钱。他单位现在已经把他开除了党职和公职,老婆也和他离了婚,案子送到了纪委和检察院,应该会从严从重判。
我们以前搞活动,还对接过不少工作。”
所长的话,相当的语重心长。
但是周六一却是旗帜鲜明道:
“所长,我永远都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所长却是摇头:
“人,都是会变的,李伟之前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和他工作过,很有想法,也有执行力,但是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候,所长接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
所长对周六一道:
“你来龙华街派出所这么久了,我都没有给你指定师父,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吧。”
所长拿了衣架上的警服警帽:
“走。”
………………………………
“所长,咱们是要去哪儿?”
付胜踩着油门:
“带你见见人间真正的魔鬼。”
付胜提前安排,和看守所那边打过了招呼,带周六一过去参观。
之前,姜汉山带周六一去的是戒毒所,已经很森严可怖,但是看守所的氛围,根本不是戒毒所能比的。
真正的高墙、铁丝网、荷枪实弹的武警,一层一层的门锁,验证身份,这些锁,是打开一个,锁上,然后才能去下一道门,再打开,再锁上,相当的麻烦。
接待周六一和所长的,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警察,老吴,熟练的使用着钥匙、指纹、虹膜、密码……
周六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丝不苟,高度紧张的完成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
这位狱警,大半辈子的时间,就是这么过去了。
这种单位,不像其他单位的人,会笑着说欢迎什么的,而是面色凝重,目光如炬,几乎每一个人,都会把周六一从头到脚审视一遍,似乎能把人看透,年龄、性别、履历、是否犯罪……
高高的铁栅栏通道外,正好到了犯人放风的时间,一排排穿着蓝灰色囚服,剃光了脑袋的人,正在小跑着,看起来像军训,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边上站着管教民警,像是一个人形摄像头,牢牢监视着这群犯人。
周六一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不由的话少了。
到了办公室以后,虽然还是在两个监控摄像头之下,但是在自己的办公区域内,总算是有了片刻的自由。
这位狱警给他们两个人倒茶水,脸上才有了点笑容。
付胜说他:
“上次见面在一年前吧?都忙啥呢?这一见,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老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们上班的时间,都改成了14加14再加14,一个周期下来,快两个月了,出来以后,别说我老婆都不认识我了,就连我的手机开机的时候,人脸识别都会卡一会儿,就连我手机都不认识我了,更何况你呢?
多了道隔离手续,上班的人就减少了三分之一,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得连上两个瞪眼班。
好不容易能放假休息两天,那还不是睡得昏天黑地?
醒过来了,你说家里人能不叫你干点别的吗?去看看父母,去超市买点米面粮油,辅导辅导孩子作业,陪老婆买几件换季衣服,在家里呆不了几天,还得过来。”
付胜喝了口水,嘿嘿一笑,指给周六一:
“瞧,这就是个领工资的犯人,攒了七八年钱,在市中心买了房,在自个儿家里呆的时间,还不够在监狱的一半儿。”
老吴道:
“你别把年轻人吓跑了,其实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付胜道: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和我说的是,要是倒退二十年,刚入职那会儿,你肯定调头就把档案撤了,回你们村儿下煤窑!”
老吴打个哈哈:
“背后说的话,能当真吗?”
两个人斗了会儿嘴,另一个狱警过来,带周六一和付胜去参观,手续一如既往的繁琐。
老吴和周六一道:
“如果真倒退二十年?我呀,我只会干的更好。”
……………………………
这位警察稍微年轻一些,话更少,薄唇紧抿,把付胜带过来的手续看了好几遍,才带他们进去。
一个劳动号正推着一个小车过去,不小心翻了一下,赶忙打报告,然后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再佝偻着身体推着车离开。
打报告的时候,脸上还带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谄媚的笑容。
看起来,挺可怜。
付胜问周六一:
“你觉得,这个人是犯了什么罪?”
监狱里,所有人都是统一的服装,统一的平头,统一的报告,几乎没有个人印迹。
就算是他从小就在小店里,看惯了南来北往的人,现在也很难辨认那个人的身份。
付胜道:
“这是个杀人抢劫强奸犯,抢了一对母子,当着母亲的面杀了人家儿子,强奸以后,剁了人家的手取下了金镯子。
民警走访了上千家,排查了上百人,都没有抓到人。
最后是这人的身份证到期了,需要去办理二代身份证,指纹录入以后,和警方在现场拓印的指纹一致,所以抓到了他。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六一只觉冷汗涔涔。
谁能想得到,一个佝偻的小个子的老人,看起来没啥攻击力的弱者,居然会是一个杀人犯。
然后,在号子里,看到一个坐在床边,戴着眼镜,规规矩矩看电视的人,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长得还挺清秀的,如果不是入狱,在外面应该是体面干净的,收入不菲是女人会觉得有好感的那种。
直觉上,这人应该是个经济犯。
但是所长道:
“这个人,死缓,他把四个收废品的人骗到家里杀了,藏在了冰柜里,那些走街串巷的做小生意的外地老汉,怎么会怀疑一个衣着光鲜,住在高档小区的土著?”
周六一心里一阵恶寒。
继续往前走,所长指了指坐在床上看书的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内向安静,不善言辞,身上的囚服都旧了,显然服刑很久了,但是坐姿动作还是有些拘谨,像个老实人。
周六一依旧是一言不发,他担心自己判断失误,所长道:
“他学会计的,在粤西一个厂里干了三年,和老板的小姨子订了婚,卷走了老板八百万,老板因为现金流断了而破产,妻离子散。
我们把他抓回来,坐完牢以后,他出去又买了一套假身份,又找了个公司当会计,骗了女老板四千万,女老板现在疯了,住在精神病院,连人都不认识了。
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家具老板的会计了,正在和老板的女儿约会开房。”
这么劲爆?
旁边跟随的狱警都忍不住道:
“不管什么人看到这样的履历,都会说一声卧槽。”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老吴去派饭了,所以走路的那条路不能走,这个狱警让他们开车出去,但是开车出去的时候,武警看了一眼车上后面坐了两个男的,没有进来的签字盖章手续,又让他们返回。
开车的狱警有些不好意思。
所长倒是不觉得奇怪:
“这种地方,一般也没什么人来,很多犯人的亲属,早就在他们犯事儿的时候断了联系。监狱里面是狱警,外面是武警,是两套系统。”
回去办公室,又等了一会儿,老吴才匆匆过来:
“现在人手不多,我也得去派饭,说实话,我给我自己儿子夹菜,都没有给这些犯人舀饭的时候多。”
又是一道道的门出来,老吴开了一道锁,就会再锁上一道,严格按照流程,又是十几分钟。
监狱里饭香弥漫。
所长道:
“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给请吃顿食堂?”
老吴不好意思道:
“改天,出去请,你们那儿的伙食经费是你说了算,我们这儿的伙食经费,是省里说了算,像猪食一样。不吃早饭的能去领四个鸡蛋,我每次都能给我老婆带十来斤鸡蛋回去,你还想留下吃饭吗?”
所长笑道:
“我就开个玩笑。”
出来以后,周六一往天上看了一眼,落日熔金,夕阳西下,天光一色,他很少发现自然景观居然这么好看。
所长道:
“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这么看天的,不管是犯人还是轮休的民警,自由是何其的宝贵!”
付胜开车,周六一坐在副驾上,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虽然只是进去参观了一下,但是周六一还是觉得筋疲力尽。
脑子里,浮现的还是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却犯下了惊天罪行,把真正无辜的人,推向了无底的深渊。
付胜开车,但是却不是回派出所的方向,而是更郊区的方向:
“你既然下定了决心当警察,你这个学历、年纪、履历,肯定不会把你放在档案文印这些单位蹉跎,肯定是情报、重案、图侦这些方向的,但是办案子的,不可能一直坐办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室,你肯定会和犯罪分子打交道。
这些犯罪分子,不同于我们派出所经常碰到的都是突然性,危害较小的案件,而是有预谋的大案。
犯罪分子,更加残忍,更加狡猾,更加难以对付。
这是我今天给你上的一课。”
这一课,确实是够沉重的。
所长看向周六一:
“饿不饿?”
周六一摇头。
所长道:
“带你去见一个人。”
路上在加油站,他买了一瓶可乐,但是自己没有喝,也没有给周六一。
所里几个老警察,都在喊着养生,这倒是难得。
不过,周六一看了一眼路标,心里七上八下的,噔噔的不太平。
路标:
黄花岭公园。
这可不是什么郊外野炊的地方,而是公墓,三江市早年整治过天价坟的乱象,后面划了一块地,专门开发成了坟地。
也就是说,付胜要带周六一见的,不是活人。
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拔的问题,所以这风特别凉。
车停下以后,公墓的瘸腿的保安过来打招呼,手里还端着一盘蛋糕:
“呦,所长,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吃饭没?吃个蛋糕?味儿不错。”
所长推迟不用:
“你这腿还行吧?”
保安一脸消瘦,住的小房子不通水电,用水还得去远处修建这里时候挖的工程井提水。
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活居然挺满意:
“行,每天绕着走两圈,就算锻炼了,比原来的工作都好。”
周六一推辞不了,拿了一块吃着,跟着所长往上面走,所长道:
“那保安,我比你大个五六岁的时候抓的,经济犯加故意伤害,受害者成了高位截瘫,他被判了十几年,中间他父母都去世了,老婆和情人都跑了。
出来那天,还是我去接的他。
吃完饭,我用手机扫码付了钱,他还问我:现在警察这么嚣张了吗?吃了饭能不给钱?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教他学会了用手机。
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工作,他啥也不会干,而且因为坐过牢,其他人吃饭都不想和他一块儿吃。
正好这儿开门了,需要个人全年无休守在这儿,我就把他介绍过来了。
这不,一年到头的,吃喝不愁,挣点钱都攒下来了,以后还能养老用。”
周六一看了看手里的蛋糕,皱起了眉头。
所长道:
“对呀,这蛋糕,就是别人家属来看过世的亲人给送的!”
周六一看着吃了一半的蛋糕,真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
“所长,你的意思是不是能给我个优秀,然后收我做徒弟?”
付胜转过头看着周六一:
“你就那么想给我当徒弟吗?”
周六一笑道:
“当然想,治安大队的教导员,禁毒大队的副队长,不都是您的徒弟吗?”
从龙华街派出所出来,去其他办案的单位,差不多都能成为骨干,晋升的路子和文职完全不一样,还会进重要的案件组。
周六一第一天来龙华街派出所,就希望成为付胜的徒弟。
走到了快到山顶处,在一座墓前,付胜停了下来,转过头对周六一道:
“这是我上一个徒弟。”
周六一这才认真看,邢见青,卒于二零一八年九月,三江市公安局分局立。
再看他的年纪,二十八岁。
黑白照穿着警服,没有戴警帽,五官看起来很普通,但是神采奕奕。
周六一看了看手中的蛋糕,把蛋糕放在了墓前,问道:
“所长,你带什么了?”
所长看着着墓碑,又看向延绵不绝的树林,一直到山下远处的高楼大厦,一望无际,豪迈道:
“你看松涛依旧。”
对于一个警察而言,能带来的,就是兢兢业业工作,维护社会治安的稳定。
然后,付胜把一瓶可乐拧开盖子,放在了墓前:
“邢见青和你们一样,都喜欢喝可乐。”
这瓶可乐,不是给周六一买的,也不是给他自己买的,而是给邢见青买的。
“他喜欢办案子,他在龙华街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大家出警也都喜欢带着他,尤其是我和汉山。
后来,梁培禾跨省缉毒,需要抽调骨干,带走了邢见青。
再后来,我们参加了他的追悼会。
他是烈士。
是我身边的人里面,最年轻的的二级英模。
粤东市以他的名字,设置了一个警务室。”
所长看着这块墓碑,眼圈通红,短短几句话,就囊括了这位年轻警察的一生。
山风阵阵,松涛如浪。
山峦依旧,波涛如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