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专门派出了一辆依维柯,把受骗的按摩师傅们从派出所全部都给带了回来。
原本,普通的立案需要三天到一个星期,较大的案件,需要一个月。
但是骗子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盲人的头上,这就太过分了。
人数不少,把偌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许仲平原本就不善言辞,现在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周六一几个人刚推门,许仲平像看到了救星:
“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盲人师傅们,闻声而动,脸上闪现出喜悦,他们本能的从许仲平的态度判断出来,现在进来的人,能给他们解决问题。
马上周六一旁边就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和派出所接到的被骗的案子一样,焦急的,惶恐的,拉着他的袖子:
“警察同志,我们那个钱,什么时候能追回来?”
“那可是我攒了半辈子的钱,要用来养老的!”
“那钱如果追不回来,我就不活了!”
……
和所有被骗的人都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是盲人。
因为视力的缺失,他们有的是被亲属搀扶着,有的是自己拿着盲杖,他们身体前倾耳朵侧着,急切的盼着能有一个答复。
这些盲人师傅们,年纪最大的,头发花白,有个六十岁的样子,年纪小的二十多岁,没有人陪伴的人手往前探着:
“警察同志,帮帮我!”
小丫头普通话都说的不怎么好,急的满头大汗,脸上已经被泪水冲出来几道黑印子,嘴角干裂。
这个小姑娘明显经济情况不好,身上的运动服洗的虽然干净,但是袖口都抽丝了,脚上的小白鞋都泛黄了。
周六一怕人摔倒,赶紧伸手拉住了小姑娘的手:
“我是警察,来坐这里,慢慢说。”
小姑娘拽着周六一的手紧紧的,像拽着一根风筝线,一根救命稻草,按摩的人长期训练,本身手上力气就大,这一下子差点把周六一的手给揪的脱臼了。
但是小姑娘眼泪一下子下来了,显然她心里更痛。
她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古井一样,没有丝毫的光彩,光亮也聚不起来,和人交流不自觉的把头侧过来,想要听得更清楚:
“我被骗了七万,那是我拿来治眼睛的钱,我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医生说我的眼睛还有的治,只要能凑够十万,去北京,我就还能看见,我的眼睛不能再拖了,我妈和我哥哥他们都认为,现在能赚个七八千块就不错了,赶紧趁着还能赚钱,给家里多赚点钱给我哥娶媳妇,不要浪费钱去医院了,可是我不甘心,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我连人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叫彩霞,可是我没有见过彩霞……”
这个女孩子,有一个很土气但是代表美丽色彩的名字:
程彩霞。
有光有采的,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光明。
如果不是被骗了钱,再有四个月,她就能去北京做手术,就能重见光明,她的年纪还不大,再拖下去,就会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
程彩霞号哭着,整个会议室都逐渐安静下来,沉闷的让人觉得难受。
有些警察面露难色,因为诈骗案,很难把人追回来,往往追回人,也追不回钱,他们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被命运折磨得女孩子。
周六一拿了笔录本,和祝佳音一块儿给程彩霞做笔录。
给盲人做笔录,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无论如何都很难得到一个图像的信息,他们看不到,就难以描述出正常人能提供的信息。
这笔录,做的窝心,难受。
程彩霞,被骗了七万。
而且平时大家都在一起工作,那个骗子还总是找她点外卖,程彩霞脸皮薄,不好意思要钱。
周六一看了一眼,外卖支出有个小两千块钱了,经常点个奶茶就是四五十。
而程彩霞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点好的,经常是便宜的炒饭,不要饮料,一直喝店里免费的桶装水。
程彩霞泪水涟涟:
“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很快,大家手里的笔录都汇总起来,有人被骗了十五万,有人被骗了八万,有人被骗了二十八万,女性几乎都在以泪洗面,男的脸色铁青,神情呆滞,不知道如何对自己的家人交代。
即使他们是盲人,他们也都是普通人,需要养家糊口,需要给年迈的父母买药,给生活费,需要给子女交学费,买奶粉。
生活的重担,从来不会因为他们本身的苦难,就轻减一分。
人手不够,临时其他办公室调过来的文职警察,做着笔录,也全部义愤填膺:
“太不是东西了,盲人的钱都骗!”
“你看那手,都变形了,我听说这师傅的父母都有病,还没有退休金,是农村的,就靠他一个人养活全家,出了车祸瞎的,老婆高位截瘫。”
“本来我觉得盲人按摩的工资挺高的,一个月八千呢,但是你看那手上的茧子比我脚上的茧子都厚,我是吃不了那个苦,真是够缺德的,把人家的辛苦钱,血汗钱给骗走了。”
……
这些盲人师傅们,虽然身有残疾,但是他们也全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都在拼了命的用自己的一身力气赚钱吃饭,养家糊口。
为首的大爷姓董,正在几个警察的帮助下做笔录:
“我们今年生意好,这里的餐饮、写字楼啥的全都开起来了,人就多了,我们今年店里盈利了。
老板决定开个分店,就得多招几个人,这边的前台收银的大姐熟悉业务,就带过去了。
我们这边就重新招了一个小姑娘,名字叫云米米,挺可爱的,特别会撒娇,但是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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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大岁数了,肯定对这丫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云米米是本地人,听说家里是拆迁户,每天都开着一个好车来上班,晚上取快递就能拉小半车。
她想要在楼下开个餐馆,盘个店铺,和我们都借了钱,我们哪知道,天天叫我们哥姐的人,会卷了我们的钱跑了。
我们真的认为,这就是一个家里不缺钱的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的。
你知道的,我们这按摩行业,就是伺候人的行业,我们一天见得有钱人,也不少呀,怎么能被骗了呢……”
董师傅说着就声泪俱下。
他没想着占人便宜,只是想着现在商圈发展的挺好的,一个铺子投资七八十万的,四个多月就能回本,对于他们这些出苦力的残疾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利好。
谁知道,那个云米米的操作,居然会骚断腿。
她入职以后,和大家打好关系,然后说盘下面的店,也确实一步一步在操作这个事儿,甚至还简单重新装修了一下,招了一个做菜很不错的川菜厨子,试运营了一段时间,然后把盘店的钱全都卷走了。
这还不算,她还有社交牛逼症,直接把附近几个店忽悠的把川菜馆子当成食堂,又狠狠的收了一笔钱。
其中一个美容店,有二十多个员工,这一个月光吃饭,就是两万多的开支,老板娘在那里办了卡。
几个盲人师傅里,不善言辞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
这时候,盲人按摩店的老板也回来了,盲人按摩店的老板,名字叫孙秀林,一进来,比那些盲人还招眼。
他满脸堆笑,跛着脚,拄着拐杖,一只手有残疾,像是鸡爪子一样拎着水果,见警察就发个红彤彤的苹果:
“警察同志辛苦了,我们这案子,劳您费心!”
祝佳音缓不过劲儿来,诧异道:
“这人,这人居然是开车进来的?”
孙秀林听到了,塞她一苹果,笑呵呵的把兜里的驾驶证拿出来:
“我年轻时候,是个消防员,本来有本儿和大家一样的驾驶证,但是我出任务的时候,火太大了嘛,后来就只好又考了个残疾人的驾照,但是你放心,我这个车是专门改装过的,每年都要审车,隔几年还要审驾照,我都过了的!”
祝佳音有点脸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孙秀林直奔其他警察而去。
许仲平给祝佳音解释道:
“这是咱们市里有名的企业家,他办了个挂面厂,招的都是自强工,就是身体有残疾的工人,不少人家里觉得残疾人是负担,直接给他扔那儿了。
他办的按摩店,用的也都是真盲人,还专门出钱送人去外面参加培训。
每年市里开表彰大会,他都是优秀企业家。”
孙秀林确实长袖善舞,平易近人,已经把水果发了一遍,又安抚了这些急躁的盲人。
孙秀林一过来,这些盲人就都像是有了主心骨,有人叫孙总,有人叫孙大哥,总算是定下神来。
而孙秀林,在警方表态之前,就先给大家吃了定心丸:
“大家放心,我以前干过消防员,我知道我们的警察是人民的警察,人民的警察,就肯定会给人民办事儿。
我们的钱丢了,不要急,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国家不会不管我们的。
我已经联系了电视台,咱们这个案子,很有价值,肯定会跟踪报道的,大家回去在新闻上,就能看到进度。”
这?
办案的警察们,都没有打包票,孙秀林就在这儿打包票了,这些盲人师傅们,不一定能信得过警察,但是能信得过按月发工资的老板,还喊起口号来:
“警察肯定能给我们把钱找回来!”
他们都非常信任自己的老板,场面立刻控制下来。
这时候,梁培禾和郭胜利回来了,这个孙秀林立刻拿出烟笑着走了过去,一人发了一根:
“郭主任,梁处,我在这儿可等了你们大半天了,这案子你可得给我办了,我们挣钱不容易,一定要把钱都给追回来!
我们这些人,没吃国家的低保,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不给人添麻烦。
我们这是遇到了难处,实在没办法了,才来麻烦警察的!”
……
孙秀林刚才还检查了会议室的椅子,胸脯拍的震天响:
“你们这些椅子坐着腰酸背疼的,不大合适吧,我下午就带人过来给你们修一修,保准坐四个钟头都没有感觉!”
这么一个人,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郭胜利立刻掏出来棉布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梁培禾倒是淡定,碰上这么一个人,这案子肯定是必须提高了优先级。
原本,警察劝其他的被骗的人,大部分都是让大家先接受这么一个结果,但是现在全不能劝了。
孙秀林是个周到人,已经把所有需要的资料都拿过来了,警察们紧锣密鼓的整理资料。
然而,这些资料的价值不大。
身份证,假的,电话卡,买的,刚入职一个月,社保还没有去办,居住地假的,那辆豪华的本地宾利车,也是假的……
总之就是除了监控视频里那个热辣见人就笑的小妞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可把整理监控资料的人给愁坏了。
许仲平头疼的靠在椅子上:
“这女骗子,就是个狐狸精,妲己转世,像个鬼一样!我手里的警务通,现在一无是处!”
警察手里的手机,和一般的手机不一样,里面的软件,可以通过人脸识别,直接找到户籍和行程信息。
但是,许仲平颇有些无力地把手机甩在了桌上。
尚天鲲原本还想说,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也不能这么说吧,但是他凑近一看:
“这不就是个鬼吗?”
毛尖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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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这是遇上了祖传牛皮藓,专治老中医!”
周六一把手上的资料录入电脑,做了个简单的汇总,也打开了视频,反复的看这一段,他立刻明白了其他人为什么会那么愁苦:
视频上的这个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镜头下的时候,一直都戴着一张厚面膜,看起来像是无心的,但是这么一个物理操作、
根本不可能通过脸部信息捕捉快速的确定人脸信息,然后上传,和资料库里面的人脸信息进行对比。
警方现在已经有了人脸识别AI软件,可以进行深度算法,但是那么多的人,等找到的时候,视频上的女人利用这个时间差,肯定会跑的无影无踪,又把钱给转走了。
周六一立刻去找了孙秀林,孙秀林正在和郭胜利和梁培禾陈述案情,说完了以后刚好出来在茶水间喝水,这个优秀的企业家,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速溶咖啡和糖,倒了大半罐子,那么重的担子压在身上,脸上没多少愁苦,倒是连连道:
“还是单位里的速溶咖啡好喝,我在外面喝的都没有那个味儿!”
面对周六一的询问,孙秀林两手一摊,无可奈何道:
“这丫头骗子刚来那天,我见到她刚做了整形手术,双眼皮肿的老高,还没有拆线,脸上其他地方也像是动过刀,缠着纱布,真人长什么样,我也没有见过呀!”
这,老板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员工长什么样子。
周六一道:
“那她拆了线,你也没去看看?”
孙秀林立马激动起来:
“我有五个商店!十一个服务员,都是年龄不超过三十的,只要收付款没有问题,我从来都不私下联系人家。
我也是有老婆有女儿的人,没有工作问题,跑去看人家长啥样,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是个很棘手的案子。
这个骗子堵上了警方快速破案的通道。
了解完情况以后,就到了中午,原本梁培禾是让内勤帮大家点外卖的,但是孙秀林态度坚决:
“我们有手有脚的,哪能在警察这里蹭饭,我的员工,我管饭!”
不过,因为今天来的人,都是调休过来的,大家最关心的是案情进展,不想吃饭,只想直接回家。
孙秀林在群里发了几个等额红包,就算是管饭了,开车捎上人回去。
梁培禾安排周六一开车送其他人回去。
有几个盲人有些不好意思坐警察的车:
“俺自己坐公交就行。”
周六一看了看外面的大马路,盲道被电瓶车和共享单车堆得满满的,还横着一个电线杆子,大中午的公交站台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是问路都没得问。
周六一把反诈中心的七座车开出来,分了两拨才把人送完了,程彩霞住的地方特别远,最后车上就只剩下了她,周六一问她:
“你家在响水巷哪里,我送你过去?”
程彩霞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局促和腼腆,低着头道:
“响水巷58号,警察同志,你把我放在32路公交车站的宏兴车站就行。”
周六一看着路,绕了一圈,然后停下来:
“这里距离你家还有很远,我把你送到巷子口吧。”
不料,程彩霞却连连摇头:
“不行的,到了巷子口,我不认识路。”
周六一不大放心,和程彩霞走了一遍,他这才发现,程彩霞在下车以后,会打开手机,然后戴上蓝牙耳机,根据导航的提示,一百米以后左拐,两百米以后右拐,然后直行三百米,差不多就能刚好到家,然后扶着楼梯上去。
程彩霞使用的导航,是郭德纲的声音,她有点不好意思:
“晚上经常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喜欢听相声,我听年纪大的人说,以前的盲人,能拉二胡,说书,说相声,大师傅都过得不过,挣钱也多。
我也想说相声,但是现在没有盲人说相声的门路,而且这种行当,也不喜欢用女孩子,因为要拿人调侃,荤素不忌的。
不过,我现在按摩学的挺好的,挣得也多,等再过几年,我攒够了钱,能回我们老家开个按摩店,我们老家也有很多盲人。”
周六一听着心里一阵酸楚。
上楼以后,他在二楼那个不到一个电脑屏幕大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就明白为什么程彩霞每天都要走这条路了。
如果是在巷子口,需要过马路,而且巷子口这边是大马路中间隔着绿化带,人少,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过马路。
所以,只好每天都舍近求远,程彩霞提起来孙秀林,一脸的感激:
“我之前在家里没事做,上完了政府给安排的盲人学校,就没地方去了,在家里吃白饭,我爸妈脾气不好,哥哥又准备结婚,我在家里其实挺碍眼的,已经活不下去了。
孙老板联系我们老师找到了我,给我报了个按摩培训班,管吃管住,就是出来以后,得先免费给他打半年工。
别人都觉得不公平,但是我觉得像天堂一样。
我在家里一星期都吃不到一个鸡蛋,给他打工,吃多少都没有人说我了。”
程彩霞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泛着淡淡的暖意,虽然她辛辛苦苦攒的钱被人给骗了,但是生活并不是无望的。
周六一坚持把程彩霞送进了家门。
小小的一间屋子,就是城中村的旧房子,墙壁是水泥的,因为夏秋之交返潮,有大块的霉斑,地上不是地板砖,而是从前的红砖头。
房间里也没有厕所,厕所在楼道里,和其他的四家租客共用。
孙秀林是个好老板,给盲人提供了工作机会,也开了不低的工资。但是他也不可能全部包揽员工的所有衣食住行,那样对于他自己来说风险太大。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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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居然是向阳的,摆着一个简单的床和衣柜,床前放着一张桌,桌上放着一个杯子一个碗,桌子下面放着一个装水果的泡沫箱子,里面放着满满的鸡蛋。
她每天早上都会吃两个鸡蛋,有时候水煮,有时候冲开加点白糖。
她的工资,能让她实现了吃鸡蛋自由,她觉得很开心。
这些器具都被洗的干干净净的,而且全都是向日葵图案的。
其实这个可怜的姑娘,连向日葵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周六一本打算走,但是程彩霞坚持要给周六一倒水喝。
周六一很难相信,盲人怎么倒水,是把手伸进杯子里吗?
程彩霞手摸到了茶叶和一个粉色的小棒,估摸着放了点茶叶在杯子里,然后把粉色的小棒也放在了杯子里,摸到了暖瓶开始倒水。
周六一好几次都想要帮忙,但是却被程彩霞拒绝了:
“警察同志,我们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日常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水快要到杯口的时候,小棒发出一阵蜂鸣声,她把小棒取出来,放在筷子篓里,然后估摸着周六一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把杯子给端着递了过来。
程彩霞,是个很乐观坚强,很努力地好好生活下去的姑娘,她的人生,不应该一直在这样的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原本周六一没那么大的把握,但是现在,哪怕证据不足,哪怕这是诈骗犯精心设下的骗局,早已金蝉脱壳,他也一定要把人和钱都给追回来。
这关乎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的人生。
周六一道:
“我一定要给你把钱找回来的。”
程彩霞对着周六一连连鞠躬:
“谢谢,谢谢,我们老板以前是消防员,他和我们说,消防,公安,医生都是好人……”
从程彩霞的住所回去反诈中心,尚天鲲和毛尖也刚刚回来,尚天鲲是用自己的车送人的,回来以后,这哥俩也义愤填膺,气得不行:。
尚天鲲手劲儿大,全是肌肉,一巴掌拍下去,差点把办公桌表面的钢化玻璃给震碎了:
“太气人了,李正明家里有多穷,你们知道吗?一个盲人,要养活家里一个瘫痪的老人,老人每天都要吃一把药,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上幼儿园,一个上高中,都是烧钱的年纪。
他老婆给附近一个保险公司打扫卫生,一个月挣不下两千块钱。
我送他到了时候,孩子写作业,灯是黑的。
李正明已经没钱了,居然是用花呗交的电费,用花呗给一家人买了晚上吃的馒头。我想要给他付钱,他怎么都不要,他说他下个月中旬,能发九千块的工资呢。
但是这么多人吃喝,还租着房子,那房子破烂的,一间向阳,给老人孩子,他和老婆挤在后面没有窗户的那间……”
哪怕生活过得这么苦,李正明也攒下来十来万,只担心自己哪天遇到了意外,这一家子老小还有钱能够稍微支撑一段时间。
毛尖气的水都喝不下了,细白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那个女骗子,和他们在一起工作了几个月,完全了解这些盲人的经济条件,要是家里有钱的,谁会来干这种出力伺候人的活儿?这些钱,可都是卖命的辛苦钱,怎么好意思骗?”
中午的盒饭,大部分人都剩下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一直在电脑上汇总资料。
大数据的时代,只嫌线索太多了,不嫌线索少。
光视频资料就搞了几十个g,痕迹科的人也全都到了。
到了下午,梁培禾就点将,成立了一个案件组,他亲自当组长,把在治安帮忙的盛长风叫过来当副组长,雷明刚出差回来,衣服都没有换,也坐在会议室开会。
梁培禾是个办大案的老鸟,很快就在板子上把情况罗列出来。
不过,这仨猴可不开心,他们坐在最后面,相当于冷板凳。
尚天鲲奔过来的时候,上蹿下跳的,恨不得直接把他当成了子弹,直取犯罪分子的心脏,但是等到了任务发下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出外勤,打辅助,他们仨算一组,和另外的两组轮班。
出外勤,就是把云米米居住的地方监视起来,因为案情重大,所以采用人工监视,让他们仨去小区守着。
俗称:蹲坑。
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小组里面,所有人都是他们仨的领导。
尚天鲲很是不服气:
“凭啥我们就不能当主力?”
毛尖倒是看得开:
“所有的爷爷都是从孙子开始干的。”
尚天鲲把领到的工作既要糊在了脸上:
“天天装孙子,什么时候才能当爷!”
案件组的人数其实不多,工作一直在继续,但是分工不同,有的人跑银行,有的人盯住所,有的人查身份信息,然后有了线索就聚集在一起开个碰头会。
还分了ab组,盛长风负责a组,雷明负责b组。
周六一三个人,划给了盛长风。
盛长风看到这仨兴致不高,把他们给叫了过来,盛长风自己有吃薄荷糖消除口中烟味儿的习惯,也给他们仨发了三个糖,笑道:
“这个季节,秋蚊子比较毒,蹲坑很苦,吃点糖。”
随后,盛长风拿出来一份笔记:
“我也是个社招警察,这是我这些年的工作心得,我都是按照目录整理好的,你们看看。”
尚天鲲一翻开,就两眼放光,盛长风是在基层历练过的,一直在办案子,他的心得体会,和多年不变的教材迥然相异。
每天打好几分工,盛长风比较疲惫,靠在椅子上:
“现在的社会和从前不一样了,我问过好几个出租车司机,能不能从一个人的穿着和谈吐看出来一个人有钱,他们都说很难。
因为,某宝和某多多的东西,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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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物美价廉了。
去奢侈品店几万买一个,还不如某多多十块钱的耐造。
所以,你们就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儿,多一些社会阅历。
千万不要迷信,某些所谓的推理小说里,侦探是个自闭症,从来不出门,一出门就能把悬案给破了。”
尚天鲲一身浮躁,终于得到了安抚。
周六一翻了翻笔记,盛长风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后辈,欣赏更多一些: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掌握所有的技术,但是却可以把所有的技术都当成自己的工具。
你抓柴涛飞,用的这一手就很不错,先把人给吊起来,然后稳住,又通过技术手段,把人的位置确定出来。
这样的抓捕,效率极高。
我觉得,有长处就应该好好的利用一下,传回来的数据资料,可以和走访得到的资料结合一下。
这案子比较急,但是你们是新人,不用太刻板,多看多听,多学一点东西。”
这不光是对周六一的肯定,还有点别的东西。
周六一瞬间对盛长风的好感直线上升。
…………………………
不过,施雯雯居然来了,笑着问周六一盛长风的办公室在哪里。
周六一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指明了以后,赶紧溜,还催着尚天鲲和毛尖也快点跑:
“那是个记者,被她缠上就没自由了。”
尚天鲲却是眼睛发亮:
“我愿意被她缠上,你是不知道,我们县城里的公安局,已经七八年没有招过女警了,最年轻的都快能给我当妈了。”
毛尖也多看了一眼:
“三庭五眼比例合理,而且没有动过刀,那身材一看就是有运动量的,放在办公室的话,能提高男同事的积极性。”
这俩货,怎么当警察的?
周六一道:
“那是个八婆,会把你的事儿全都抖落在网上,你上班是积极分子,下班看毛片儿,她还会觉得这是警察不为人知的一面。”
俩人跟上周六一,赶紧撒丫子跑。
其实,施雯雯的进展不顺利,她去郭胜利的办公室软磨硬泡了半天,郭胜利把任务布置给了盛长风,盛长风十天有八天在出外勤,几乎没有机会能堵得到,连个办公室都没有。
不过,现在终于逮到了机会,能见识一下这位年轻很轻的一线领导。
施雯雯一看到盛长风,一身新警服,森严笔挺,三十出头,看着剑眉星目的,但是大概是因为从事文职工作比较多,看起来气质儒雅,风度翩翩,没有那种早期的老刑警腾腾的杀气。
施雯雯就问了一个八卦的问题:
“盛教官,你对雷警官怎么看?”
她天天来,问盛长风去哪儿了,就会有人说是跟着雷警官出去了。
工作栏那里的证件照,盛长风和雷明的位置不远,看起来还颇有些才子佳人的意味。
不过,这是施雯雯还没有见过雷明,如果见过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雷明一个人,能打爆好几个犯罪分子的狗头!
盛长风原本就在拿案卷,闻言手中的案卷差点掉下来,心里暗道,这小兔崽子,吃瓜吃到了他的头上:
“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施雯雯讶然。
盛长风继续道:
“能够组建幸福家庭,为人类的繁衍生息做出贡献的,大有人在。
但是,能够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在国家的法制建设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却是少数人。
我觉得后者对于我来说,更有吸引力。”
盛长风长身玉立,着实是个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警草,但是这回答,过于官方,就算是发到了媒体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施雯雯悻悻的出来了。
……………………………
但是,就在三个人摩拳擦掌,要去办案子的时候,施雯雯突然出现了,她扛着摄像机,一个劲儿的拍窗户:
“学长,我们台里让拍反诈宣传片,听说你们正好在办反诈的案子,把我带上呗!”
尚天鲲一看漂亮妹子:
“呦,美女!行嘞,我们这车里正好还有个空位!”
周六一有点头疼道:
“你看笑的牙花都嗞出来了,还能叫美女?”
施雯雯有点不大乐意了:
“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我是正儿八经的记者,现在不是都推进阳光执法,镜头下办案吗?你们不能带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能给人民群众看?”
周六一笑道:
“行吧,你来,但是晚上你得管饭!”
尚天鲲为美女说话:
“六一,咱仨大老爷们儿,放开了能吃一头羊,总不至于坑美女一顿饭吧。”
但是,周六一还没有说话,施雯雯就已经拉开了车门进来,生怕周六一把她往下撵,坐好以后,把宝贝摄像机放在了腿上,抱着,乐呵呵的,一点也不恼:
“我一点也不怕学长刁难我,我只怕学长不刁难我,一顿饭算什么?我们同批实习的人里面,有海归,有名校的,还有师出名门的,但是他们拍出来的东西和我的不能比。
在龙华街派出所拍了学长几条,我负责的那个号现在已经成了同类型账号的前三名。
而且还造了好几个热梗。
现在造一个新的梗有多难,就连春晚年年抄网络热词,都会被人骂没有新意。”
说完,施雯雯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六一。
这可把尚天鲲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行?”
毛尖本来在玩手机,看到这里一笑:
“你个土鳖,颜值经济,指的可不是只有美女,美男也一样。”
施雯雯脸一红:
“去你的!”
不过,三个人并不是直接去蹲坑,而是先去了解情况,现在的资料都是通过网络传输汇总的,还没有经过走访。
在已经有过合作基础上,盛长风给了周六一很大的权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