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周六一都在外面跑,差不多把能收集到的线索全都收集到了,但是还是没有线索。
尚天鲲看着面前的材料,一个头两个大:
“我念高三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认真。”
毛尖也表示:
“我高三的时候,要是有现在这么大的劲儿,肯定去了中央美院,绝对不是混了个普通的二本。”
周六一已经开始翻园区工作人员的档案,梁培禾路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六一面前的桌上堆了满满当当的资料,还时不时把民警的个人数字凭证插电脑上,调取信息。
很执着。
梁培禾问他:
“有什么发现吗?”
周六一道:
“可以排除这些互联网公司内部有内鬼,我和每一个老板都谈过了,近期员工有离职的,也全部都合规合法,这些人也没有违法犯罪记录。
接下来,我打算把整个园区的工作人员的信息,全部都排查一遍,但是这些保安、清洁工、电工、园丁,数量也有上百个人,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还有,我观察了一下,每天晚上在外面等客的司机,可能也有嫌疑。
这几个职业,全部都不稳定,拿到的报酬比较低,他们有作案的动机。”
海量的筛查和走访,差不多就是办案的必要的程序,能在一天或者几天,就搞出来的,很少。
但是也只能这样一步一步的排查。
把所有的不可能的因素排查完,才能把真相给留下。
“电诈案和我们平时接触的刑事犯罪案不一样,就算是看起来血腥缜密的杀人案,也可以通过分析受害者的社会关系,盘查一下,也就那么几个人。
但是电诈案就不一样了,像是随机杀人一样,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有嫌疑,所有的线索都需要分析。
所以电诈案破案的成本比较高。”
梁培禾揉了揉眉心,其实他也给不出太多的建议,他还有大案的工作,各方面都需要他协调。
想要维持一个机构,一个社会的治安的运转,并不只是破了案就可以。
简单聊了几句,梁培禾就又去忙了,这种牵扯到了国外的线索的案子,一般最后都会并案侦查,线路可能都不会立马提上日程。
成本,时间,都很重要。
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未必有那个才华,去撼动这么大的案子。
周六一又忙了一下午,他换了一种思路,办公室里凡是没什么事儿的人,他全都发动起来,尚天鲲、毛尖、许仲平、祝佳音……全部开始做信息筛查的工作。
其中一个人,落入到了周六一的视线中。
祝佳音指着这个人说:
“因为盗窃入狱三年,现在在产业园区的食堂当厨子。”
毛尖不以为意:
“这个保安,也因为寻衅滋事,被判过五年,你看进入之前,拽的二五八万的,现在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哪儿还有他混的地儿。”
尚天鲲也找到了一个:
“这个人和老婆离婚,打伤了老婆的哥哥,也判了六个月。”
……
数万人的产业园区,信息筛查工作,做起来工作量不小,一群年轻警察们,几乎是通宵达旦的在工作。
反诈中心的权限没那么高,但是郭胜利向上争取了一些,周六一强烈要求再看这些人入狱的时候,同监所的情况。
郭胜利原本是要去医院检查的,但是推掉了医生,联系了监狱系统的人。
这个落在周六一视线中的人,终于清晰起来。
谢雨,故意伤害罪,被判四年。
贝光庆,因为计算机犯罪,被判一年半。
这两个人在狱中,有过长达三个月的交集,他们虽然不是同乡,但是谢雨在贝光庆工作的地方打了两年工。
谢雨是因为在路边摆小摊,和人争抢地盘,老婆流产,和人打了起来,对方进了医院,高位截瘫。
而贝光庆,是在一家和航空公司打交道的互联网公司上班,他无意中发现,自己修改数据,就能在买机票的时候不同时购买保险,就和另外一个航空公司的采购部达成协议,他开放十分钟,让对方购买机票,然后得到了十万块的报酬。
对方因为不买保险,省了三十万。
互联网公司,航空公司,再加上客户方,三方的扯皮官司打了一年多,法务部的支出,都到了上百万。
最终的结果,贝光庆被判了一年半,被罚了十万。
海量的信息里,这两个人的信息,最让人觉得存疑,很快,经侦联系上了银行,谢雨的老婆的户头,多了八十万,而且他们家很着急的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
是三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委托当地派出所的同志查的,派出所的同志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房子,附近的都是卖三十多万,不晓得他为啥二十多万就卖了,差不多是给钱就行。”
这八十万的来源,是贝光庆家乡的一个亲戚,亲戚收到了贝光庆给的一百万,二十万交到了养老院。
贝光庆的父亲老年痴呆,进了养老院有几年了,差点因为贝光庆没钱被轰出去。
线索,到这里差不多全部清晰了。
剩下的就是抓捕,让人犯难的就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谢雨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款项,第二件就是贝光庆不在国内。
…………………………
梁培禾和郭胜利,正在做另外一件大案的准备工作,郭胜利把一个档案袋给了梁培禾:
“这小子,胆子不小,这人马上就要出来了,而且是一直都在上诉,武啸威和他的家人,一直都在上诉,看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周六一的情况,还在政审中。
当年的案子,周六一家里被抢走了三万多,而他受伤特别重,从二楼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一条胳膊,一条腿,他几乎是连爬带走的到了派出所报案,当时街上的很多小商贩,印象极为深刻,再加上很多同学都见过那些大孩子勒索周六一,甚至很多同学都被勒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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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六个人,最终被判一年到九年不等。
入室盗窃。
故意伤害。
三人以上。
……
每一条拿出来,都是重罪。
这件事情,过去了将近十年,其他的几个人都因狱中表现良好,提前假释,只有武啸威,一直在上诉。
当年的真相,已经成为了罗生门。
郭胜利忍不住点了一根烟:
“你说这孩子,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梁培禾翻了翻泛黄的案卷,反问道:
“重要吗?”
郭胜利不说话,梁培禾道:
“我觉得,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人,对一线办案人员的工作,缺乏真正的理解和尊重。
你见过警察去村里抓杀人犯,全村人直接把警察的警车,连人带车,推下山沟吗?三个警察,全部牺牲殉职。
你见过警察一推门,迎面劈过来一斧子吗?当场死亡,他的妻子还在医院待产。
你见过警察抓毒贩,毒贩带枪,一连开了十几枪,警察都没有停下脚步的吗?五六颗钢珠子弹,取不出来,就卡在身体里,在内脏旁边。那个警察后来退休,因病过世,火化以后,我拿着镊子,在骨灰盒里把这些钢珠给挑出来了。
所有的新警,都是我看过资料,合理安排过的,你看周六一才上班多久,就做了多少事情。
我认为,这是武啸威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当年的口供可全都在,当地的派出所所长和办案的民警,都是签过字的。
所以,你什么意思?”
梁培禾非常激动,似乎如果有人怀疑周六一的话,他能当场扒了警服,来证明这个年轻警察的清白。
“你别激动,又不是吃了两碗粉的事儿,我是觉得,还在这个地界上,有武啸威这么个人,会不会不太踏实,这是个隐患。”
武啸威假释的时间就要到了,时隔九年,他终于马上要得到自由,而梁培禾他们有意让周六一去办的案子,很可能会和武啸威有所冲突。
但是作为警察,绝对不可能去妨碍司法公正,他们不可能为了周六一的行事方便,就剥夺另一个人的自由。
…………………………
但是几个年轻警察们有了线索,兴致勃勃的开始开会讨论,怎么把这两个人都抓回来,搞一个双黄蛋,绝对不能有漏网之鱼。
他们还把经验丰富的盛长风和雷明两个人叫过来,当指导。
之前的案子,尚天鲲毛尖他们,还都是跟着办案的新手,现在就已经开始试着挑大梁了。
范迪也急吼吼的加入,尚天鲲有点嫌弃他,谁也不想在队伍里凭空多一个领导,或者是领导的眼线。
范迪保证:
“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但是当大家部署抓捕流程的时候,他又提意见:
“保险起见,这一部分,应该让向教官去,这个事情,应该和梁处商量,应该和郭主任大哥报告……”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范迪,他默默地去把整个一层楼的办公室里所有的饮水机上的空水桶都给换了一遍。
因为这一次的摸底调查,全部都是在小区里面像是做核酸一样的所有人摸查,然后周六一带着毛尖尚天鲲三人组,给所有人的问题都差不多。
所以,那个电工谢雨,还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该上班上班,该吃食堂就吃食堂。
他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要跑的迹象。
毛尖纳闷了:
“他为啥还不跑?”
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不晓得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吃盒饭,因为谢雨没有跑,吃完了赶紧去布控。
但是这个问题,让大家都停顿了一下。
万一现在没有跑,但是下一刻跑了呢?
“对呀,这怎么弄,万一我们部署了半天,最后发现抓瞎怎么办?”
范迪一拍脑门,硬生生的把后半句的要请示领导,给憋了回去。
就周六一最淡定,他笑了笑:
“很简单,他在等着二十号发工资,快到元旦了,说不定还能发点福利。”
一群年轻警察们都不能理解,那才几个钱,所谓的福利,就是三十块钱一箱的方便面给两箱,这些产业园都很抠,过年都舍不得给两斤猪肉的。
再说了,保安一个月才两千三百块钱,和已经到手的八十万,根本就不能相比。
没错,这产业园就是这么抠搜,保安也不纯粹是个保安,还得关一下简单的电路连接,要是漏水了,也得去看看。
就是这么廉价。
范迪觉得不可理喻:
“至于吗,为了几百块钱的东西,冒这么大的风险?”
周六一摇头:
“谢雨吃了很多年的苦,在监狱里呆了那么多年,你们知道监狱的工资有多低吗?四年,一共三千块钱,出来以后还不能一次性全部取出来,三个月左右,才能去取出来五百块,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你很难说服他放弃两千块钱的,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月的工资。”
布控,开始了。
周六一和尚天鲲毛尖三个人天天都在远去晃荡,不适合再去执行这个任务,范迪把手举的高高的。
毛尖说他:
“这种亡命之徒,可是会拿着菜刀砍人的,你就不害怕吗?”
范迪身上的伤口,其实挺严重的,擦伤了骨头,长了好长时间,因为射钉枪的钉子不干净,伤口反复发炎,有时候去换药,整个楼道都能听到他的嚎叫。
但是范迪说:
“那有啥了,园区的人口密度那么大,砍我,比砍别人强吧,我有医保。”
范迪骑着电瓶车,穿着送外卖的衣服,他觉得有点别扭:
“我觉得,我不管穿什么衣服,看起来都像是警察。”
尚天鲲摇头;
“不不不,你看起来像是教培机构失业的补课老师,出来送外卖了,我看你能发展一个业务,比如,点你送的外卖,加一百,就帮着家长看孩子写作业一小时。”
范迪直皱眉:
“这什么脑回路。”
尚天鲲哈哈大笑:
“你咋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现在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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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紧张,要是不小心被开除了,总得留一条路吧,这还是六一教我的……”
范迪满脸黑线:
“这是违法的。”
梁培禾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群人在讨论副业的问题,他把周六一叫过来:
“作为国家公职人员,不能有其他经营性质的副业,配偶和子女也不能从事相关职业的商业活动。”
范迪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去锁定谢雨这个人,调查他的居住、通信情况。
这个人,已经在大家的监控上出现过好几次了,平平无奇,每天都穿着保安服,手里拎着一个矿泉水瓶,矿泉水瓶的瓶盖都磨黑了,偶尔还夹着两个馒头。
周六一几个人在走访调查的时候,和这个人打过交道,不善言辞,看起来老实本分,业主拎着电脑回来,他都会跑着去后勤处拿个小推车过来帮忙。
而且从监狱那边得到的反馈,谢雨这个人从来不惹事儿,改造都很积极。
这样的人,对法律还有畏惧。
但是还得实地确认一遍。
范迪敲门:
“您的外卖到了。”
谢雨过来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可以称得上破烂的小房间,只能放得下一张一米五的床。
谢雨道:
“我没有点外卖。”
范迪道:
“您看一下电话号码对不对,138xxxxxxxx。”
谢雨还是摇头,但是范迪把外卖推了进来,就上楼了,主要是查探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可疑的人。
但是下楼的时候,谢雨拎着外卖,站在寒风呼啸的楼道口:
“这个外卖真不是我点的,你再查一查,快点送过去吧,再晚了,饭冷了,要扣钱的。”
范迪把这个还热着的外卖拿走,回头看了一眼谢雨,他回屋,继续啃冷馒头。
范迪差点被吓死了。
他摸走了谢雨的手机,急匆匆的出来,把手机给了周六一和许仲平两个人,他们两个人立刻把手机进行检查。
连接上电脑,挂上好几个软件,谢雨的手机不好,气温偏低,电量哗哗的往下掉。
因为蹲点时间比较长,怕引起人的怀疑,车里也没有开空调,周六一和许仲平两个人的手指头冻得像萝卜头一样,哈口气才能在键盘上动起来。
“贝光庆没有监听过谢雨的手机。”
他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排除干扰项。
然后,手机又给了范迪,让他还回去,这时候,特别惊险的一幕发生了,谢雨吃完了饭,下来倒垃圾,刚好看到了范迪骑着电瓶车返回。
四目交对,尴尬到了极点。
为了省电,省流量,谢雨平时的娱乐活动,就势躺在床上睡觉,他在监狱里已经习惯了单调无聊的生活,所以手机没有了他也没有发现。
范迪是在谢雨的口袋里摸走的,现在想要送回去。
看谢雨的眼神,他还没有发现手机不见了,情急之下,范迪直接把电瓶车打滑,狠狠的摔倒在地。
“哎呦!”
其他的路人过来,但是电瓶车太大了,压在范迪身上,他之前的伤口并没有完好如初,所以疼的撕心裂肺,满头暴汗。
谢雨看到了范迪摔倒,也赶紧过来扶一把,范迪借机把手机塞到了谢雨的口袋里。
范迪爬起来以后,连忙道谢,但是这时候谢雨的手机,却从口袋里掉出来,原本就破旧的手机,屏幕碎了。
范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谢雨把手机捡起来,试了试还能开机:
“没事,你走吧。”
范迪赶紧从兜里拿出来一百块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雨没收钱:
“算了算了,我这二手的手机,就是两百块钱买的,大家都不容易,我这手机,能打个电话就不算坏。”
范迪骑着电瓶车,周六一和许仲平开着车,回去以后,范迪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我觉得,谢雨不像坏人。”
盛长风曾经做过很长时间的化装侦查工作,他笑笑,给几个人泡了热茶,许仲平长期在办公室里工作,缺乏锻炼,可把他给冻坏了。
“每一个人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我们不光要看他们面对我们那一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更要看面对普通大众的时候那一面是怎么样的。
一个毒贩,他可能会给家乡捐学校,在自己家里也是孝子贤孙,好爸爸,好儿子,但是那是一个好人吗?
我们在扫黑除恶的时候,很多人都讲义气,为了兄弟砍人甚至是杀人,那叫做好人吗?
孵化园受到了那么大的损失,有些小公司可能会破产,至少是几十个家庭的事情。
你还会认为,谢雨是个好人吗?”
这番话,让范迪心头的不安,完全的散去了。
雷明说,很多人执行完了卧底任务以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身份人质障碍,但是盛长风就从来没有。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很简单,监听谢雨的手机,许仲平坐在办公室,给他连续发了好几个短信,后面都有一个网址,只要点开,那就是一个自动运行的木马程序。
其实这个事情也不简单,本身贝光庆就是一个优秀的程序猿,原本负责的就是寻找网站的漏洞,所以才会那么精准的抓到保险和机票可以分开买的漏洞,然后利用这个漏洞谋财。
他本人在网安方面的造诣,也很不错,所以前期的对谢雨的设备,一定要做一个仔细地检查,以免被发现。
如果贝光庆受惊,发现了谢雨的手机被人监听,可能就会逃之夭夭。
范迪盯着许仲平的电脑:
“你这不会被人发现吧?”
许仲平操作起来,如鱼得水:
“你让我跨国抓个电诈分子,我可能做不到,但是如果是让我监听个手机什么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贝光庆和谢雨聊天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问一下最近警察还有没有在园区检查,家里的亲人都怎么样了。
然后就是抱怨一下伙食,再说说笑笑,互相许诺见面以后要去吃家乡菜。
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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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好几天的时间。
谢雨没什么朋友,就只有远在家乡的妻子,还有一个贝光庆。
自从入狱,他原本的圈子,差不多都散了。
听他们对话的内容,贝光庆似乎也是个没什么朋友的,每天就只是在出租屋里打.打手机游戏。
案情,在快速的推进,很快警方掌握的资料,就有了厚厚的一摞。
……………………
夜色沉沉,一个拎着行李箱的农村妇女,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被毛尖和尚天鲲两个人拦住了。
韩春华微微抱着肚子,有些胆怯的看着两个人。
尚天鲲出示了证件:
“你好,我是三江市公安局的,希望你配合调查。“
毛尖是个学艺术的,心思更加细腻一些,看到了韩春花的肚子,就多加了一句:
“吃饭没,我带你去吃个砂锅,先暖和暖和。”
韩春华吃的满头大汗,吃饱以后,一擦嘴角的油花,眼泪啪啪的往下掉:
“我怀孕了。”
…………………………
周六一和雷明去了谢雨住的地方,产业园那边的保安,不管吃住,他租了一个只能放下一米五宽的床的小房间,窗户玻璃破了,就用街上送的不要钱的挂历糊上了。
吃饭,更不可能出去吃,而是买了一个二十来块钱的电炒锅,超市的便宜挂面。
周六一和雷明到的时候,谢雨正在煮挂面:
“挂面两斤五块钱,能煮三天,但是方便面一包两块钱,一顿得吃两包,算下来,还是吃挂面稍微划算一些。”
这种类型的犯罪分子,其实是知道自己犯了罪的,这种既认命,又不认命的态度,最让人觉得揪心和难受。
这种上门检修电路的保安,其实对于产业区的情况最了解了,哪家干什么的,扫一眼就全都知道了。
谢雨正在吃面,旁边床上,放着他的手机,屏幕摔碎了,全是玻璃渣子,看着拿在手里也划手。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那两千多块钱的工资。
他肯定会一直熬到发工资的那天才走。
挂面里,只煮了盐,还有看不出来从哪儿弄回来的菜叶子,再加一点香油,清汤寡水的,看着就毫无食欲。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是我什么都不想说。”
“让我吃完这碗面。”
……
谢雨被带回来,坐在审讯室,被冻得通红的脸现在才冒了一层汗,他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冻得直打哆嗦。
说实话,他出狱以后的伙食,还没有监狱里好。
但是他觉得出来以后好,因为挣的钱,终于能省下来,寄给他苦命的老婆。
雷明给他倒了杯水,大口大口的喝下去了。
这种人,打骂是没用的。
“我们俩约好了,要是他被抓了,他就把事儿都扛下来,他坐牢,我替他照顾他爸爸,我要是被抓了,我就坐牢,全都扛下来,他替我照顾我老婆,我终于要当爸爸了,你们知道吗,要是那个孩子还在,现在都已经上小学了,我老婆身体不好,那时候医生就说,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过度劳累,只能生这一个……”
谢雨捂着脸哭。
雷明就坐在审讯室,听着谢雨说话,但是审问必须两个民警,所以范迪也坐在旁边。
范迪觉得谢雨很可怜,履历上,他也曾经是一个好人,早年打工的时候,碰到了两条恶犬在撕咬小孩,他没跑,没有害怕恶犬,把恶犬那砖头打跑了,当时还给他送了锦旗,当地街道办还给了他见义勇为奖。
如果不是那一场意外,他或许也能在路口摆个十来年的煎饼果子摊,能做出来一个老字号。
谢雨这人,是真的能吃苦,这年头,谁能一个月就花一百块钱,剩下的都给老婆打回去?
五道口的鸡蛋煎饼果子摊,一个月三万。
一生的命运,被改变了。
而现在又因为在狱中认识了贝光庆,再次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贝光庆入狱以后,被牢头欺负,是谢雨给他出头的,所以两个人才产生了交集。
谢雨太穷了,贝光庆先出去的,然后在谢雨的户头上给他存了五百块钱。
后来,贝光庆才找到了谢雨,让他利用园区保安的角色,帮他收集信息。
精准诈骗。
谢雨和自己的老婆,都是特别本分的人,他们只想好好过日子,但是一方面是义气,一方面是巨大的诱惑。
范迪特别难受,给谢雨叫了个外卖,谢雨小心翼翼的吃着,道谢好几次。
但是雷明这种案子看得太多了,只是叹气。
“我实习的时候,是在火车站旁边的派出所,有为了五块钱的饼干大打出手的,有为了一瓶水吵起来的。
也有人,出来打工一年,把包工头结算下来的钱,一分不少的全部寄回家,然后自己逃票回去,被抓到了以后,宁可被拘留,也不愿意补票。
有的人饿了三四天,抢了十块钱去买吃的,因为打伤了被抢的人,然后就按抢劫罪论处,判了三年。
还有的夫妻两口子在火车站被人划了包,一年的钱都被偷了,嚎啕大哭,然后把孩子扔到了派出所,不要孩子的。
……”
人间的事情,各有辛酸苦楚,大部分案子,并不是看起来那么高端华丽。
当然,现在只是把谢雨给控制起来,然后周六一他们接手了谢雨和他老婆的电子设备。
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贝光庆给引回来。
他没有出国,而是在沿海,随时可能登上一艘船,一片帆,消失的无声无息。
贝光庆,骗走了上千万,正在准备溜之大吉。
这个人就像是鱼钩上的一条鱼,个头很大,对付垂钓者的经验相当丰富,就算是上了勾,也可能会脱线。
所以,警方这边非常谨慎,谨慎到深夜,趁着人少,采取找到了谢雨和他老婆,谁都没有惊动,秘密的带了回来。
周六一和许仲平几个人,把谢雨和他老婆的手机连上了电脑,正在加班加点的使用VIOP技术,使用AI技术,捕捉他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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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说话的音色音频音质,以及高频次出现的习惯。
原本的打算,是跨区域抓捕,大家出一趟差,把人给抓回来,但是后来发现,贝光庆本根就没有使用正规的身份租房子。
大家不得不从长计议。
“他的母亲在他入狱半年后去世了,父亲住在养老院,如果我们和他说父亲突发疾病,是不是他就会回来。”
许仲平感冒了,一直在打喷嚏,但是也不想缺席了这么重要的案子,往常碰到这种案子,差不多是只能抓瞎,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出差,一年破三四个案子。
但是这个案子的进展很快。
盛长风直接否定:
“不行,他和他父亲的感情,其实挺凉薄的,出来这么长的时间,只回去看过一次,给养老院这二十万,还没有给谢雨的八十万多,大概率是一笔买断钱。
而且他的父亲老年痴呆多年,这个疾病是大脑逐渐的萎缩,贝光庆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顶多会再打回来一部分钱,让办办丧事。”
尚天鲲把一沓资料翻的哗啦响:
“我们订机票吧,直接找到他的位置,把他给摁住。”
雷明把这段时间手机定位的贝光庆的位置拿过来,居然也定位了好几页纸:
“这个人,差不多一直在移动,最短的是住过三个小时的日租房,为了这个计划,他提前部署过,所以使用的手机卡都是一天一换,我们如果过去的话,面对的是一个四万人的小型城乡结合部,说不定连个监控都没有。”
毛尖赶忙举手:
“工信部不是发过文吗?不允许再使用太空卡,所有的手机卡,都需要实名认证。”
雷明颇有些无奈:
“但是我国的通信商不只有一个,有的人就是把自己的其他电话卡给卖了,前段时间,我们抓的那一堆跑分的大学生,不都是干这个的?”
现在公安的反诈,主要也是搞这种一类银行卡的洗钱行为,只要露头,就严厉打击。
各地方打击这种现象,都积累下来不少经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背上了案底,雷霆出击的时候,没有手软过。
按照谢雨的习惯,每天和贝光庆聊天,在定下抓捕计划的之前,要把这个人给稳住。
周六一拿着贝光庆的旧案:
“互联网公司,航空公司,再加上一个买机票的客户公司,扯皮了那么长时间的案子,最后就送进去了一个贝光庆,而且他吃下去的钱,全部都吐出来了。”
其他人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个盗窃被抓,然后认罪伏法。
周六一摇头:
“对于一个程序员,或者是搞网络安全的人而言,尤其是他也自学过很多的网安方面,或者是黑客知识,他会认为,那些钱是他应该得到的报酬。”
周六一又去见了谢雨。
希望从谢雨这里可以抓获贝光庆的思路。
谢雨木讷寡言,原本是不爱说话的,但是看到了妻子也得到了妥善的照顾,差不多就是警察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了。
他这个人,弱点太多了。
但是无数的普通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牵挂很多,能力一般,每一次做选择的时候,都是迷茫的,冲动的。
“他读过书,和我这种初中毕业就不念的人不一样,他家教其实应该是挺严的吧,出来以后我们还吃了一顿饭,路上抽根烟,一直没有找到垃圾桶,他就拿着那根烟头走了一路,一直到了巷子尾,找到了垃圾桶,才把烟头给扔进去。”
“他一直认为,原本就应该是他的收入,怎么就成了盗窃,凭什么这么做,他原本可以判个缓刑的,但是态度太强硬,就判了实刑,而且在监狱里的日子,也一直是消极应对。”
……
周六一抓住了这个点: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出来以后,要干什么?”
谢雨点头:
“他想法确实和我不一样,我有了钱,就只想着能和我的老婆孩子,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他想的是要让那些互联网公司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犯罪。”
反诈中心的审讯室和派出所的不大一样,用的是单向玻璃的,周六一和雷明在里面问话,其他人在另外一间就能看到听到。
贝光庆,不谈恋爱不成家,和父母亲朋的关系也很淡薄,他就是在那一次以后形成了反社会人格。
周六一联系了施雯雯。
施雯雯现在的工作步入正轨,打扮看起来很是酷飒有型,身上穿的也成了质量不错的货,眉眼之间,也有了上班以后的办公室小领导的气势。
所有的人都会逐渐长大的。
“能不能安排一个大一点的专题报道,把热度炒起来,最好弄成全民讨论的。”
施雯雯觉得有点难度:
“现在我们台里对这些审查很严的,不能妨碍司法公正,查案子,寻找真相,是警察的事情,根据法律,判决出刑期,把人给抓进去,这是法院的事情。
微薄办案,斗音办案,这些把司法环境弄得乌烟瘴气的。
一群为了流量的人在那儿断章取义的嗷嗷叫,没素质没风度。”
施雯雯一点不打磕巴。
其实这些话,不是她说的,而是她的领导说的,秃瓢的领导,年纪马上就退休了,现在想要的是平稳着陆。
而不是隔三差五的,就有市政部门打电话问候他:
我们医院好好的,医患矛盾哪有那么紧张,我们的主任医师,平时说话就那样,一天看一百多病人,要每一个都亲切地说您好,您常来,您慢走吗?
一个洒水车雨天洒水,怎么就成了头条了,排班的人出差了,雇来的司机打不通电话,就只好继续去了,你觉得离谱,是因为基层比这个离谱的事儿多了去了,只能这么严格按规定来,要不然艳阳天也没有干活的了,屁大点儿的事儿,就你们天天折腾。
……
一来二去的,施雯雯现在也心气儿不高了。
“我保准,有热度,而且是积极向上的,你干不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