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爸爸说，国家不会不管我们的。”

匆匆跑过来的小女孩儿的妈妈，眼睛已经哭肿了，她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不想让孩子继续说了。

这个妈妈脚上的胶鞋已经开胶了，一片脏脏的黄色。

周倩从兜里摸了半天，把上次她妈塞给她的现金都拿了出来，有个一千块左右，塞到了孩子妈手里：

“给孩子买点儿吃的吧。”

这个妈妈把钱拿走，但是并不领情：

“如果早交了房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为什么不能交房？拖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周倩没有和她争辩，站着默默地听着。

回程路上，梁培禾把周倩叫了过来，周倩小跑着过来坐在了车里，嘴唇紧抿，显然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但是又什么都不想说。

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某个人说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需要很多真金白银。

需要惩戒很多人。

但是梁培禾还是问她：

“这案子你怎么看？”

周倩双手交叠，搁在腿上的资料上：

“梁处，你看这些楼盘，全部都是在房地产膨胀的时候发展起来的，这些开发商干了很多违规的事情，但是如果说他们违规，又不能完全是，因为那个时候法律法规都还没有出台，现在各方都在扯皮。

开发商在等着房子再涨价一波，卖出去以后，拿到更多的钱，又能覆盖了所有的债务，又能狠狠的赚一大笔利润。

他们能等，但是老百姓能等吗？

我刚才就问过了围观群众，他们说这个盘已经烂尾了七年了，七年的时间，足够两个小夫妻结了婚，生出来孩子，孩子都上小学了。

这问题要拖到什么时候，一直拖到孩子大学毕业吗？”

周倩说的，也是大家都想要说的话。

梁培禾道：

“你也是在体制内上班，就应该明白，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银行，开发商，还有投资客……很多利益都是盘根错节的，牵一发动全身……”

周倩打断了梁培禾的话：

“梁处，我知道您是领导，所以更多的是从领导的角度来看问题，但是我是个小法医，我家里也是普通老百姓，我就从小老百姓的角度来看问题。

为什么只有业主的利益可以被牺牲，可以被忽略，可以被一直拖，而银行投资商开发商，他们就必须赚钱？

资本就比人民重要吗？

我们所有受过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会认为，人民的利益更重要。”

这话，已经说的很严厉了。

梁培禾透过周倩那张年轻质朴的脸，像是看到了年轻的周宽，那个时候，银行开始做U盾，大额转账实时验证，手续繁多，时间也很长，很多人都认为，没有必要，大公司大老板都有专门的转账渠道。

普通小老百姓，有几家的存款有五万？

那时候，新千年还没有加入世贸，大部分家庭都没什么钱，一个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几百块，他们这些单位都算不上是好单位，有时候还会拖欠工资。

几万块，是个天文数字，够买市中心的房子。

就算是在帝都，房子也才三千块钱一个平方，五万块钱的起步交易对于U盾使用而言，看起来似乎是遥不可及。

当时的很多人都很抵触这个事情，认为这是在没事儿找事儿，但是周宽认为，现在不可能的事情，在未来会成为可能。

国外有的高楼大厦，我们会有，国外有的重型大机械，我们会有，国外有的工厂城市，我们也会有。

我们的人民会很富裕，市场交易会特别的繁荣，作为银行人，一定要给大家创造一个适合交易的环境。

后来的这二十年，周宽说的都已经实现了，街边一个爆火的小店，一个月的流水都在十万往上，转账变得快捷方便，很多场景下，几十万都不需要用U盾。

我们有了大机械，有了工厂，有了高楼大厦……

但是这一切，周宽都没有看到。

梁培禾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没错，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周倩眼神复杂的看了梁培禾一眼，然后又看向了外面，她大概也想起了她的父亲，年轻时候的周宽，慷慨激昂，不会想那么多。

不像现在的梁培禾，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方方面面，总想要顾全各方的利益。

梁培禾问周倩：

“你对你弟弟当警察怎么看？”

周倩一听到周六一，就有些眼神复杂起来，对于这个小七岁的弟弟，她并不会当成小萝卜头来看待：

“他的那一手电脑技术，赚不到钱了，有点可惜，不过他是早早考进了体制内，现在不是流行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吗？他上班早，还能多算几年工龄。”

周六一和周倩两个人都是罗美霞一个人带大的，罗美霞是个煮方便面的个体户，所以看问题的角度都比较实用，两个孩子也都是这样的思维模式。

周倩笑道：

“人总不能把所有的便宜都占尽了，梁处，您说是不是？”

梁培禾点头：

“没错，世事怎么可能有十全十美，能有七八分就不错了。”

车已经开到了鉴证中心，周倩下车：

“梁处，我还要忙，下次去了反诈中心，我去拜访您。”

至此，梁培禾还没有真正的下定决心，但是他的外勤又打了电话回来，语气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急切得多，而他报告的内容，也更加紧急：

“头儿，人死了，在码头找到的，一个钓鱼的用钓线把人勾上来的，死亡时间在三个小时以前……”

梁培禾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冲击心脏，脑子血压都被冲高了，这些无赖，他们把国法当成了什么？

他们又把无数普通的购房者，当成了什么？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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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禾终于下定了决心。

……………………

周六一和同事们正在办公室看新闻，大家反应都很大，尤其是干装修的尚天鲲：

“我妈说，买期房和二手房其实差不多，因为期房在等待的那两年里，也是要还贷款的，差不多也是十多万，没地方住的还得租房子，又是两三万，这加起来，和买了个二手的价格差不多。”

祝佳音直抽冷气：

“我爸妈的房子，是以前单位的集资房，他们两个人一辈子，能解决了自己的住房问题，还能给我再买一套房子，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买得起房子。”

……

“太可怜了，烂尾楼，摧毁了普通家庭的一生。”

范迪不光嘴上是这么说的，网上也是个喷子，他直接在底下骂：

无良开发商牢底坐穿！

毛尖看到了：

“呦，没想到你在网上这么活跃。”

范迪：

“网上都是匿名的。”

毛尖嘿嘿一笑：

“你在反诈中心工作，你就应该知道，现在的网络都已经实名制了，我们人手一个警务通，想查到的信息都能查到。”

范迪点点头：

“行，那我下次用我的真名骂。”

周六一刷着新闻，吃着方便面荷包蛋，他的电话响了，他妈打过来的。

罗美霞女士是个危机感特别强的人，看到了烂尾楼的新闻冲上了热搜，立刻给周六一打电话：

“崽，我之前是等着你上班，在你单位旁边给你买房子，你之前那个派出所，是在郊区，旁边像样的小区二手房太贵，期房都到了后年才能交房，我就一直犹豫着，没有下手给你买，你现在又到了反诈中心，现在是在市中心，你看买房合适吗？附近有三个小区，都是高层，有一个满五唯一，有一个满二，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我给你买了。

现在大家都觉得期房不那么靠谱了，二手房肯定还要涨点，你快挑一挑。”

周六一本来吃泡面陪着鸡爪子，腾不手来，就开了外放，现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都是用看土豪的眼神看着周六一。

“哇塞，大神，深藏不漏呀！”

“我现在就想辞职，和你妈学习煮方便面，还来得及吗？”

……

真尴尬。

“别羡慕，她还催我快点儿结婚再给她生个崽子带呢，房子能白来的吗？”

周六一站起来，赶紧拿着手机往外面走，前几次打电话，还吵得不可开交，他妈甚至是摆出了一辈子不会原谅他的架势。

现在就着急忙慌的给他买房子，真是受不了。

他压低了声音，调成了听筒：

“妈，我上班儿呢，有宿舍，买什么房子。”

罗美霞可不管那么多：

“我给你姐买了，也得给你买，不然你觉得我偏心你姐。”

周六一真是无语了，有一种偏心，叫做你妈觉得你偏心，他啃着手里的鸡爪：

“妈，我真不需要买房子。”

他妈很坚持：

“怎么不需要？你就算是像你姐那样，把房子租出去，好歹也有个收入……”

周六一无奈道：

“妈，八十万的房子，租金一年才一万二，但是放在银行，一年的利息就有两万三，为什么不直接存银行呢，省的和租客扯皮，还得装修再被坑一下，断电了，漏水了，还得一直找你……”

他妈直接和他吵了起来：

“你懂什么，钱是钱，放在银行就是一个数字，但是房子是不动产，是你没地方去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念想，有个能去的地方，酒店和宿舍，那都不是家。

我对你要求不高，你就上个班儿，踏踏实实一个月挣三千块钱，不要去干太危险的事儿。

等你和你姐有了孩子，我就把店关了，专心去照顾你们俩。

你们都别干危险的工作，朝九晚五，咱们一家人晚上在一块儿吃顿饭……”

他妈说的感人肺腑的，但是周六一看到了梁培禾的电话直接就把他妈的电话给挂了：

“妈，我这儿忙着呢，先不和你说了。”

罗美霞火大：

“你什么态度，一点都不怕伤了你妈的心！”

周六一还是觉得梁培禾的电话比较重要，不和他妈吵了，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这点他一点犹豫都没有。

跟着雷明有样学样。

反正雷明她妈要求她的，她一样都没有做到，反而是背道而驰，现在也各自活的好好的，干瞪眼习惯了就好了。

要是一直顺着他妈的意思，他这辈子也只有一次，难道要一辈子都那么听话吗？

梁培禾电话一接起来，就是和他妈完全相反的内容：

“我接下来给你布置的任务，你有拒绝的权利，也有随时中止的权利，非常危险，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和一些比你从前接触过的那些犯罪分子更凶残。

而且你参与过这个案子以后，可能还会影响你以后的升迁。

但是这个案子办的好了，也只有我们内部的人知道，也不会给你大肆宣传。”

意思很明确，就是刀光剑影里走一遭出来，大概率还是个普通人。

周六一问：

“那你之前承诺的，还算不算数？”

就是他父亲的案子。

梁培禾长叹了一口气；

“老许他们，还没有退休，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这些人发家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意思就是希望渺茫。

……………………………

此刻，一个瘸子一瘸一拐的去开车，一张嘴露出来好几颗大金牙，哆哆嗦嗦的用一个不常用的软件给人打电话：

“这人没了，但是又浮上来了，水警已经把人给打捞出来了，咱们会不会有麻烦？”

电话那头，只有淡淡的一句：

“死就死了，怎么可能有麻烦？你戴了手套，剪了监控线吧？”

瘸子连连点头：

“对呀，我这辆车都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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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身上穿的也是在地头偷的稻草人身上的。”

那边笑的更大声了：

“那你还是怕个屁！”

瘸子说：

“咱们和剪子也有两年的交情了，我以前就怕他，他手劲儿大，脾气差，最喜欢掏人的鸟儿……”

那边觉得有点儿烦：

“这人生，就像打电话，总有人要先挂的。

他就是运气不好，还想赚最后一个铜板，活该。

他要是不死的话，就要连累了我们了。”

……………………

梁培禾在距离反诈中心两条街的位置，设立了一个安全屋，这里是用来安置不方便让人看到的重要的涉案人员的地方，重大的案情梁培禾也会在这里给大家分析。

不过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郭胜利，梁培禾三个人。

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写字板，上面密密麻麻的贴满了照片，梁培禾给周六一指着：

“死掉的这个，大名简建设，外号剪子，大专文化，在这个腾龙建筑公司里面当会计，社会关系非常复杂，喜欢用暗地里的手段去解决明面上的事儿，早年因为拆迁的时候故意伤害，被判了半年。”

“这个人，外号皮炎平，姓皮，金牙，瘸子，大名皮三金，赌鬼，他的牙和腿，就是因为欠下高利贷被拔掉和敲断的，这个人游手好闲，一直在三江市活动。

这个人可以重点关注一下，他文化程度不高，连个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这个人，外号秀才，大名王秀林，有点文化，现在已经干到了副总，经常出国，联络一些早就跑到了国外的人。”

“这个人，没有外号，叫南艺，凤鸣轩会所的老板娘，主要经营模特业务，实际上是个鸡窝。”

……

梁培禾是做足了功课的，林林总总拉出来的人名，照片，社会关系，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郭胜利窝着肚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梁培禾讲这些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时不时的做一下补充。

“他们注册的公司不少，但是这些公司皮包公司太多，前几年还真是真假难辨，隔段时间换一个，把实控人，出资方，这些重要的关系弄得一团乱。

这几年国家一直在打击电诈乱象，皮包公司也都注销了不少，倒是省得我们去查了。

但是这后面代持的部分，还是不好查。”

这些在台前蹦跶的，都不是真正重要的人物。

“我们还查到，他们投资了南方的养老项目，钱大笔的流向了那边，按理说，一个稳赚不赔的项目，怎么会弄出来那么大的窟窿？这是两边都在赔钱，我们现在如果把人都抓了，就是两边都是天大的窟窿。

我们对组织，对党和人民，都没有办法交代。

那边的那个养老项目，也是当地上马的重要项目，要一条龙的做将来的能源转旅游疗养方向的产业链。

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这才是破案的真正的难点所在，一方面是经济犯罪隐藏太深，另一个方面是投鼠忌器。

周六一看着这庞大的资料，陷入了深思，他抬头看了看梁培禾，梁培禾眼睛看向了别处。

得，大家心照不宣。

周六一立刻明白了，这位领导就是奔着白嫖他的脑子和体力来的，这些资料虽然搜集的挺全乎的，但是一点深加工都没有。

梁培禾拍了拍周六一的背，语重心长道：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想想怎么做。”

…………………………

雷明和盛长风，也接到了秘密任务的通知，他们两个都是老鸟了，不用交代太多，就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雷明开车出来的时候，盛长风凑过来，要搭个车，雷明摇下车窗：

“咱们可不顺路。”

盛长风笑笑，露出酒窝：

“你都没有问我，怎么知道不顺路？这么拒绝的也太明显了吧。”

雷明指了指盛长风的双肩包：

“你平时拿的是个公文包，拿这个包是要回家，你家在城西，我家在城东，我昨天还看到了你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应该是回城西的老家吧？我觉得你应该叫个网约车，蹭我这个同事的车，不合适吧。”

盛长风扶额：

“小明，你这样的，不好找对象呀。”

雷明手放在方向盘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要把我一并带回去，告诉你妈你找了对象？”

盛长风有些无奈的点头，在这个职业刑警的面前，他说谎的水平就显得格外的业余：

“我身份证上是二十八，我妈带着我来城里和我爸团聚，想要把我的户口上城里，所以才迟了一年多，我的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了，谁家里搁这么大个小子能不着急？”

雷明面无表情的看着盛长风。

盛长风赶紧表示：

“我们村儿已经从山上搬迁下来了，就在城西，西山矿那边，不远，加油的钱我掏，好不好？”

雷明施施然的坐在车座上，盛长风一咬牙：

“如果咱们两个人在一个组，我尽量把领导的位置给你。”

雷明摇头：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咱们的交情和工作你可不能搞混了，那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也是对组织培养你的辜负……”

盛长风看着雷明，真无话可说了，他就不明白，一个二十六岁的小姑娘，哪儿来的那么多的官样文章。

“行了，看你一个人走回去也不容易，上车吧。”

雷明手一按，听到了车上落锁的声音，盛长风赶紧绕过去，开车门做来额副驾驶，把个沉甸甸的包扔到了后备箱。

其实，雷明从来都不是个多话的人，盛长风几次想要和她聊会儿天，但是看到那个专心开车的冰山脸，都只能作罢。

盛长风老家在距离市区五十多公里的市区，家里老人看到他们来，专门去隔壁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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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那里买了一只鸡，用大柴锅炖了。

老太太笑的牙花都没了：

“当警察的姑娘，长得就是俊！多吃点，别吃米饭，吃肉，我知道的，我也看电视，也用手机，我知道吃米饭没有营养，一定要吃肉……”

雷明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盛长风的爷爷对雷明甚至有些敬重：

“了不起，女娃娃当警察比男人还厉害，咱们喝一杯！”

盛长风赶忙拦着：

“爷爷，小明一会儿还得开车呢，不能喝酒。”

爷爷：

“那一会儿你开车，你不要喝酒了。”

盛长风哭笑不得，只好去厨房再添两个菜，端出来的时候，爷爷都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而雷明岿然不动，看起来还能再喝不少。

盛长风坐下吃菜：

“没想到，你这么能喝。”

雷明笑笑：

“我的第一个师父告诉我，女孩子在警察队伍里，在各种场合下，要么滴酒不沾，要么千杯不醉。”

不用说，雷明属于千杯不醉的那种。

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盛长风的爷爷奶奶执意给了一个红包，还挺厚实的。

但是离开了爷爷奶奶的视线，雷明都没有打开看，就直接给了盛长风。

雷明她妈打了好几个电话：

“你今天不是放假吗，还加班呢？怎么一直还不回来，咱家距离你们单位也不远吧，我就坐在阳台这儿看呢，中午饭都吃完了，你还没露脸儿，我都多久没见你了……”

雷明有些无奈，也有些心酸：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对了，还有个同事……”

她妈立刻打断：

“男的女的？”

雷明：

“男的。”

她妈高兴起来，但是又有些担心：

“不错呀，你可总算是谈朋友了，我成天担心，你变成了大龄剩女，又被网上的杀猪盘宰怎么办，咱就算是晚结婚，也得先练练手，省的没见过男人被坑了。

不过你怎么找了个警察，我跟你说，找警察最坑了，万一他挂了，家里除了挂个照片和烈士证，啥也没了，国家倒是给扶助，但是这都不如人好好的活着……”

雷明头疼：

“妈，你少说几句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她妈还是很开心：

“我现在就去超市买点菜，你男同事爱吃什么？”

雷明没说话，直接挂断了，盛长风笑：

“你把催婚这么凶残呢？”

雷明靠着副驾的椅子，打了个哈欠：

“其实不是在催婚，她是觉得没有人照顾我，其实我自己过得挺好的。”

盛长风开车挺稳当的：

“就是说嘛，现在的家长其实都挺开明的，说什么传宗接代，哪那么苦哈哈的。”

然后，雷明直接就睡着了，没搭盛长风的腔。

回到家，已经是夜幕降临，小区里灯火重重，雷明醒过来下车，呛了一身的冷气，上了电梯，进了家门，又被暖融融的菜香熏的打喷嚏。

桌上放着一个炖好的砂锅鸡汤，两盘小青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而且，屋子里没有母亲又嫁的男人，明显是被支出去了，那个姓秦的叔叔爱喝工夫茶，茶叶挺贵的好几千块钱一斤，要喝滚水热茶，现在生铁壶还冒着热气儿，人却不在。

其实那个叔叔人也不错，和她妈日子过得还算恩爱，家务也做，饭也做，两个人还时不时的会出去旅个游，打卡个网红餐厅。

人到中年，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算是幸福幸运的。

平时锁在电视柜底下的她和她妈她爸的照片，现在也摆出来了，她爸穿着警服，显得精神又潇洒。

照片拍的很早，她刚出生没多久，全国的警服还没有换，她爸穿的还是绿色的警服。

她爸和她妈结婚的照片，也是她妈穿着洋气的婚纱，她爸穿着绿色警服。

坐在这个屋子的客厅里，恍惚间有一种，他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她像是小时候一样，带着玩伴回来。

其实雷明并不是很在意，但是为了她难得回家一趟，她妈下足了功夫。

她妈拿着一个正在包的饺子出来，喜盈盈的看着盛长风，上下打量着，很是满意：

“快，快坐下，饺子马上就好了，我这个饺子和外面的饺子都不一样，我这是熟肉的，我家孩子从小就挑，自己还啥都不做。

你跟着她可是要受罪了，洗衣服做饭都得和她的心意。

晚上别走了，明天早上我教你怎么熨西装和衬衣，我家小明每次去局里和省厅，都要穿的板儿正板儿正的警服，意思褶皱都不能有……”

盛长风瞪大了眼睛。

雷明她妈又道：

“来，一块儿包饺子吧，这种元宝饺子，很好包的，我教你，她就喜欢这个口味。”

……

吃过饭，雷明和盛长风在楼下散步，不少带着孩子的老人，看起来悠闲又自得。

不远处就是这片儿的派出所，这边的房子距离学校其实有点远，但是她妈当初坚持要在这里买房子。

“我妈觉得很遗憾，我爸爸在派出所，距离家里很远，经常加班，所以晚上住在所里不回来。

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一次只能呆不到一天，就得骑上自行车，翻大半个城区，回去上班，风雨无阻。

遇到重要的工作，可能一个星期也回不来。

我妈觉得，如果当时我们有一个距离单位近一点的房子，走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单位的话，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更长一些。”

人生回首，遗憾满满。

那年，她父亲开车重下了桥面，车在开中爆炸，散落在水里的，只有黑色的浮灰和骨头。

她妈到了现场，挣脱拉着她的人，奔到水里，一直捞，嘴里一直在喊着：

“你们救救他，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救救他！”

她的母亲，亲手在炸的灰黑的坑里，捧出了父亲的遗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