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出来了。

周六一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道从左脸颊到右边脸上眉峰的伤口，横贯整张脸，看起来特别狰狞，伤口切断了鼻骨，他的鼻子在冷风下，看起来比常人的更红。

但是李华满脸是笑，周六一注意到，他的警服，现在已经不是辅警制服了，换成了一毛一。

他，转正了。

李华看到了周六一，更兴奋，狗子落地，他过来就抱了一下，然后是锤了周六一的胸口几下：

“你发警服没？没发的话，穿我的，咱俩身材差不多。”

周六一眼底一酸，李华是靠着立功，转正了，他伸出来的手上，伤口狰狞。

李华在群里吆喝了一声，彭志远知道周六一回来了，把姜汉山也叫了回来，一块儿在值班室弄点菜，喝茶水。

付胜没有来，他的岳父病危了，他请假回去了。

张桂兰没有来，她已经住院去切肿瘤了。

徐海没有来，在派出所呆了八年的时间，他终于重振旗鼓，想要再有一番作为，他本来就是优秀的刑警，现在刑警大队的青壮被调去了反诈中心，他拿着在派出所的履历，申请调职，领导批准了。

他现在又开始天南海北的出差，破案。

胡亮也没有来，经侦需要人才，他的一个老搭档现在已经成了经侦大队的副队长，亲自调他，胡亮办完了交接，就离开了。

东北那边儿来同行办案，王才智去配合了，社区方面的业务，没有人比他更熟。

所里人不够，之前退休的老贺，被返聘回来了。

老贺的头发白了一半，但是精神极佳，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样子，但是整个人人高马大的，真出了事儿，他一巴掌就能把犯罪分子的肩膀给拍骨折。

老贺还拎了一个家里的菜过来：

“尝尝我家的手艺，炖肘子。”

老贺是东北人，来这边参加工作，一年就只能回去一两次，后来两三年才能回去一次，工作太忙了，再往后就成了五六年探亲一次。

等到大半辈子过去，再回去家乡，他像是一个外地人，他的故乡，从此就只在舌尖上了。

尝着老贺拎过来的菜，周六一从他们几个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周六一刚走没多久的时候，龙华街附近的幼儿园，大白天的上午，冲进来一个醉鬼牵着一条恶犬，醉鬼手里还拎着斧子，属于恶意报复社会。

当天所里很忙，只有李娟带着李华立刻带着马黛玉还有黑旋风出警。

李华受伤特别严重，打死了那条恶犬，黑旋风残了一条腿，马黛玉被摔骨折了。

等到附近的治安大队，巡逻大队过去支援的时候，李华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还死死的压着那个醉鬼。

马黛玉转去骨科，接骨治疗，她是个内勤，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也是往上冲，把小孩和幼儿园的老师护在身后。

李华从区医院转到了市医院，省里的专家抢救了一晚上，血几乎是换了一遍，才活过来。

周六一汗颜，这么大的案子，他居然没有回来，也没有听说。

当时他人在外地，正在参与侦破一起特大人口拐卖案件，当时手边的通讯设备不太趁手，他拿不到自己的手机。

这个警情，李华处理的特别及时，奋战英勇，而且龙华街派出所现在也极其缺人。

所长付胜和姜汉山，还有分局的领导，联合起来为李华请功。

周六一看着李华脸上的伤口，李华却是给周六一开了一瓶可乐，笑呵呵的：

“六一，你和张思睿教了我那么长时间的行测申论职业技能考试内容，但是我就是学不会，我晚上难受的睡不着，那玩意儿和数学题一样，学不会就是学不会，但是现在我就不用纠结了。”

李华又给马黛玉也开了一瓶可乐，马黛玉拿过来，她自己开，有些怪李华：

“你手还没有好，别太用劲儿。”

看到所有人都看着他俩，马黛玉赶忙低下头，有些不大好意思。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老贺让周六一跟着一块儿开车去巡逻，六十岁的老贺，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器械：

“我们做警察的，经常遇到各种未知的风险，我们决定不了出警的时候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嫌疑人，但是我们一定要为自己的安全负责，一定要有安全意识，警八件得带好了。”

老贺开起车来四平八稳：

“你出生以前，九二年那会儿，我就已经上班了，那时候不比现在，治安好了，我在街上拦个违章车，里面可能都有一窝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五六把砍刀。”

“现在的危险系数没有以前那么高了，但是现在的工作量比以前多了，以前连个BB机都没有，下班就是真的下班了，现在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待命，出警还要带着对讲机，执法记录仪。”

“不过，自从有了天眼系统，我们的社会治安，确实是好起来了，但是我们的执法难度，也上来了。”

老贺和周六一说了很多话，周六一的父亲出事那年，他是治安大队的一个民警。

“见到你我很高兴，我早就想过来见见你，但是那段时间我不在三江市，回来以后家里事情也多，就没有来。”

周六一立刻坐直了：

“您见过我的父亲？”

老贺点头：

“如果没有出那个事情的话，我们大概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那时候，买小灵通还是摩托罗拉我拿不定主意，还会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

他说联系人如果都在市里，肯定就买个小灵通，但是我这种经常出差的人，出去就和组织失去联系的，多花点钱，买个摩托罗拉。

你爸推荐的手机很不错，用了四年多。”

周六一黯然。

他妈妈说过，他爸爸特别喜欢电子产品，能自己修了单位的大头机，能修了家里的彩电，半导体那些东西，更入不了他的眼……

可惜，后来互联网腾飞，智能手机层出不穷，各种智能小家电个性化的飞入千家万户，他都没有看到。

周六一甚至见过，清明节的时候，他妈偷偷的给他爸爸烧纸做的苹果手机，华为的全家桶，一边烧一边哭。

老贺把周六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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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反诈中心门口，原本应该周六一和老贺说开车注意安全，但是老贺却是和周六一说：

“注意安全！”

…………………………

谢敏始终是死死的盯着那笔钱的动向，这也是现在反腐和金融犯罪的一个主要侦破的方向。

她这段时间把周六一直接冷处理了：

“小周，我觉得你的方案，都欠考虑，实施起来有困难，你还是在办公室熟悉一下网警的日常工作吧。”

网警的日常工作？

关注重点人员有没有来三江市，二劳分子，吸毒人员，非法上访的……

过滤重点词，分发给相关的兄弟单位，比如一直有人在群聊里说要买狗，气狗，土狗，钢狗，这些指的都是抢，刑警队的人直接就上门了。

敏感的帖子删一下，比如有出了车祸，人都给断成了两截子，被人在网上到处发，就联系相关的运营商删一下。

……

周六一一脸懵，不是说这些案子就不重要，而是这些工作一直都有大批量的网警在做，成效显著工作已经成熟了。

并不是说周六一去做做不了，而是他去做，和他之前的方向不一样。

有点浪费。

让他跟着刑警去办案子，都比这个强。

年轻嘴甜肯吃苦，带出去就能把线索抓回来。

“谢主任，我认为皮三金这条线还得再跟一段时间，这个人是个赌棍不假，但是打麻将一天输一万，一年也才三百万，但是他在澳百乐门，有上亿的进出，这个就很不合理，是地下钱庄洗钱的一种手段……”

谢敏手中拿着笔，文件已经签了下来：

“你是警察，我是你的领导，咱们这样的单位，最重要的是服从。”

周六一不得已接过了文件。

许仲平在自己旁边给周六一收拾出来一个工位：

“这个电脑我刚刚杀过毒，很好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重启，检查了好几遍，也没找着原因，你给看看。”

一般来说，都会先挂上鲁大师，再打开控制面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软件。

但是周六一只把椅子拉了一下：

“换把椅子，或者换个电脑桌吧，这个椅子的扶手，刚好在主机的前方，工作的时候，身体稍微往前倾，扶手这里就会碰到重启键，自然就会重启了。”

许仲平恍然大悟：

“这样呀，我还以为这个电脑出了什么问题呢。”

解决了一个问题，其他人都叫周六一帮忙修电脑，有的是电脑端接口不灵了，有的是做表格的时候打开软件特别卡……周六一没有一点不耐烦，一下午的时间，差不多把所有的电脑都给修了一遍。

其中一台用了快六年的电脑，开机得半个小时，但是他处理过以后，开机只需要五秒钟。

其他人不是没有这种技术，而是太过于繁琐，其他人不愿意做，要把里面的垃圾软件全部删掉，系统升级，电脑主机拆开，找个电风扇除尘……

雷明回来的时候，周六一正在和祝佳音修电脑，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边修电脑，一边把这段时间办案的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一下。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祝佳音俏脸一红：

“讨厌。”

雷明看到了，两个人像是被老师抓到了，赶忙低下头，各忙各的去。

“真人优化大师，过来一下呗。”

雷明点了周六一过来，周六一擦了擦手上的机油，赶紧跑过去，不知道为啥，每次被雷明看到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他总是有点儿不大好意思。

他仔细在雷明脸上看了半天，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失望。

雷明这段时间在反诈中心呆的时间长了，接触到的最多的就是电脑，所以信手拈来：

“用久了的电脑都会有点毛病，就像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就算对方有重大缺点，也只能忍了，见惯不惯了，对吧？”

周六一心头直跳，雷明不是个喜欢讲段子的人，向来很严肃，怎么突然之间说这个？

雷明从桌肚子里拿出来一个文件：

“从现在开始，你和我单线联系。”

什么？

周六一看着手里的材料，有点回不过神来，雷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权限？

雷明道：

“我十八岁参加完高考，就成了武警，后来专业，成了特警，刑警，现在来到了反诈中心，我办过的案子，大案九件，小案子上百件，亲手抓捕的嫌疑人，有一百四十七人。

我办过的案子，有经济案件，刑事案件，也当过好几次抓捕的主力，也处理过好几次突发事件。

我认为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靠得住。”

雷明靠着椅子，整个人神采奕奕，散发着一种令人神往的光芒。

周六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雷明的态度，像极了在招聘时候的HR，选择是双向的，但是HR对于自己满意的人，可以和公司提一些合理范围内的要求。

“我希望接下来，我们之间合作愉快。”

周六一反问道：

“那梁培禾呢？”

这一批的小孩儿，眼中的官本位思想，更淡化一些，在背地里，会直呼领导的名字。

雷明道：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周六一还是有些犹豫：

“那，有没有什么需要遵守的原则？”

雷明的神色松弛，带着一点少有的俏皮：

“我们是警察，办案子最重要的就是证据，而且案卷那么多，你在派出所那么长时间，应该知道，有些案子，就是民不举，官不究，而且遵从疑罪从无。”

意思就是不被抓到，就可以了。

周六一的眼睛亮了。

雷明继续道：

“别高兴得太早，事急从权，如果遇到了特殊情况，是真的会扒警服。”

周六一惊了。

雷明继续道：

“没事，大不了重考。”

周六一瞬间觉得，雷明给他当直属领导，比梁培禾好多了。

此刻，周六一还不知道，一份特殊的文件，已经送到了张时雨的办公室。

在这个互联网、摄像头、各种现代化信息设备无孔不入的年代，所有的一切都在镜头下。

原则，正义，冲锋在一线，是这个集体可以一直得到人民的信任和依赖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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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

…………………………

周六一的重点，就全部放在了皮三金的身上，这货居然一直在联系刚刚出狱的经济犯。

尚天鲲和毛尖两个人，负责在周六一行动的时候打配合。

尚天鲲急的在原地直打转：

“哎呀妈呀卧槽，这孙子打算甩了你，自己单干。”

现在专案组唯一可以和这伙人搭上线的，就是周六一，而且这根线，还是似有似无的。

皮三金太滑头了，具体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漏。

周六一看着道路监控上，皮三金和那两个刚被释放的经济犯，三个人勾肩搭背的，从棋牌馆出来就进了川菜馆，叼着牙签出来，就进了洗浴中心，仨人好的像一个人似得。

“想甩了我，没那么容易。”

尚天鲲和毛尖都看向周六一。

周六一把鼠标又滑动了一下，嘴角露出笑容，显然已经是胸有成竹：

“因利聚之，必然也会因利散之。”

皮三金前脚刚走，周六一后脚就到了，两个人刚从里面出来，还留着劳改犯的发型，坐在凳子上等公交车的时候，看起来像是蹲在看守面前，头都不太敢抬。

每一个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会变成身上深深的痕迹。

周六一装作了等公交，然后把包落在了这两个人旁边，公交车过来的时候，周六一装作了赶最前面的公交车，往前跑。

而包，就落下了。

包里面，装着周六一刚刚取出来的五万块钱。

那两个人在牢里蹲了那么长时间，哪见过这么多钱，翻开一看，拿起来装作了没事儿就跑。

但是尚天鲲和毛尖两个人，可就在附近盯着看着。

这仨猴，周六一看起来像个大学生，贼好骗的那种，毛尖看起来像是个艺术家，那头发都快要把眼睛给盖严实了，属于特不着调的那种。

尚天鲲三大五粗的，穿着厚厚的卫衣，外面套了一个搬家公司的背心，看着就像个壮劳力。

“真钱！”

“这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咱们先去社区把证明开了，然后去把户口本身份证给办下来，然后去租个像样的房子，再去找两个XX过来，又能睡觉，又能洗衣服做饭。”

“两个太浪费，现在的女人，和吃钞票的一样，一个就行。”

另一个嘴上说着；“这不大好吧？”但是行动上却是直点头，眼睛里特猥琐。

这时候，胡同口传来一声爆呵：

“把钱放下。”

这俩人急了，刚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尚天鲲这么号人：

甲问：

“这人谁，啥时候跟上来的？”

乙：

“不晓得呀，刚才光顾着躲监控了。”

甲凶狠道：

“我要是不放呢？见者有份，给你俩钱儿，咋样？一沓够不够？”

后面的毛尖举着一个摄像机：

“要不是那钱是我亲自取的，说的我都心动了，还是捡钱来钱快，但是丢钱的傻X可太少了。”

尚天鲲拿出手机：

“我这就给雷子打电话，问问他们，刚出来就偷东西的，要判几年。”

这下，这俩身怀绝技的经济犯，一下子蔫儿了。

看着还有点委屈。

甲抹了抹鼻子：

“你们哪儿来的？”

尚天鲲笑道：

“看不出来吗？我们想做那单生意，你们俩，滚。”

乙恶狠狠道：

“我们也录音了，你们栽赃陷害。”

毛尖呵呵哒：

“就你们？上午刚出来，连个手机都没有，上哪儿去录音？”

这俩货你看我，我看你，往地上呸了一口：

“卧槽，现在找个工作，竞争都这么激烈了吗？”

尚天鲲拿着手机：

“要不，再送你俩两个铁饭碗？”

这俩货自认倒霉，被吓得不轻，脚不沾地的跑了。

尚天鲲手叉着腰，哈哈大笑：

“还是这个工作比较适合我，坐办公室，我屁股都快要变成猪屁股了。”

然后，尚天鲲给周六一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

…………………………

周六一一直忍着没有见皮三金，但是皮三金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找下来的人，居然不来了。

他一拍大腿：

“自古华山一条路，还是得找那个猴精的货。”

他忍不住把周六一给约了出来，神神秘秘的问周六一：

“我手头的这个项目，真的能赚钱，如果不是亲兄弟，我是舍不得给的……”

周六一一如既往，哗啦啦的点了好几个贵巴巴的菜，皮三金一阵肉疼：

“我滴比亲哥还亲滴哥哥呀，你能不能给我省俩钱儿？”

周六一道：

“我买单。”

皮三金更肉疼了：

“我打听过你，除了给女人花钱，自己连打车都舍不得，一直都是坐公交车，你这种人，怎么可能自己付饭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人的时候，点外卖都很少，天天都在吃泡面，只加一个鸡蛋。”

周六一是个勤快人，虽然梁培禾和谢敏让他回去了，但是该做的伪装，一样都不少。

比如，月付的租金故意要拖延半个月，这样到了最后跑路的时候，就能少结算一个月的钱。

比如，他还把电表给改了，每个月的电费都不会超过十块钱。

……

如果是有家有业的，肯定不会去查这些细枝末节。

但是他的对手是皮三金。

“所以，我穷的揭不开锅了，你到底是什么买卖？”

皮三金道：

“我下个星期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接别的单子了。”

周六一注意到，皮三金的手机居然是新的，付钱的时候那个支付宝的界面不到黄金，说明也是新的电话号码。

周六一和皮三金勾肩搭背，把一个豆子大小的追踪器别在了皮三金的衣服帽子底下……

然后，他回到出租屋，就打开电脑，看这金瘸子去了哪里。

不看不知道，对照AR全景地图看一遍才发现，皮三金去的地方，全部都是没有监控的地方。

地图上，只有一个绿色的小点，在快速的移动。

这么隐秘？

皮三金到的地方，是一个显示网咖的地方，但是这里是个菜市场，还是集中在早市的菜市场。

什么人会喜欢大早上五点钟起来去买菜？

老头儿老太太，这两种人绝对不会是网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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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受众，把店开在这里，会赔的裤衩都不剩。

但是第二天，皮三金似乎是担心周六一跑了，又约周六一出来吃饭。

两个人在商贸区，周六一问皮三金；

“你看，这儿到处都是按摩的，那个店门口的那个女的，我看不超过二十岁，肯定是个大学生，我想去资助一下，给点儿钱呗。”

皮三金赶紧捂住了手机，周六一如果再要的话，他可能会直接把手机给摔了：

“哥，咱别太烧包了，等钱到手以后再玩儿呗，现在要是被抓了，可就得不偿失，要鸡飞蛋打了，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些警察天天愁的去哪儿完成任务呢，不能便宜了警察！”

这么谨慎？

这一次，吃完饭，皮三金走了以后，周六一屏住了呼吸，他原本是想要出去打个车，一路跟过去，但是想到皮三金之前说他舍不得打车，他就联系尚天鲲，让尚天鲲把山地自行车扔到了路上，他骑着自行车过去。

其实，皮三金并不是想要请周六一吃饭，只是想要确定自己的洗钱的这只手，一直在三江市。

周六一给雷明发消息：

皮三金的方式很老派，居然是要求当面交易。

到了网咖以后，网吧的正门，是个干洗店，生意很不怎么样，老板娘一直在打王者，根本不用正眼瞧人。

周六一不是自己去的，他如果去，皮三金下一分钟就能发现他在跟踪。

他在附近找了一个玩儿沙的小孩儿，跑去说自己要上网，当然是被拒绝了。

一直等到夜色升起，附近没有人了，周六一才从煤气管道上踩着往里面走，蹲在窗户上往里面看。

只一眼，周六一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整面墙的手机，全部都在搞直播，而且这个直播不是真人的，而是AI合成的拼接的明星。

针对中老年女性用户的，就是靳东。

针对中老年男性用户的，是刘涛。

……

几十款和声细语的恋爱体验，总有一个适合屏幕前的中老年用户。

他们全部都在宣传一个养老项目：

“北国冰封，万里雪飘，你的腿疼，是不是比天气预报还准确，前半生，奉献给了子女和国家，退休以后的人生，应该是自己的……”

总之，就是在拼命地，对大数据捕捉的中老年的账号疯狂的推送这些信息。

周六一看到一共是两男一女，三个人操纵着这些账号。

看到了皮三金，他们快步走过来，为首的戴眼镜的男人兴奋的个皮三金介绍：

“皮总，今天有一千万的进项。”

皮三金一拍脑袋：

“我去，这么多钱吗？你不会骗我吧，这就掏个网费的成本，咋这么赚钱呢？”

皮三金仔细看了看，男人一推眼镜：

“咱们国家的储蓄率，本来就很高，年轻人要吃喝玩乐耍朋友，根本就攒不下钱，钱不都在这些老东西手里吗？”

“有道理，真羡慕那些能啃老的，我爹妈死得早，啃都没地儿。”

……

周六一拿出手机，把这里全部给拍了一遍，然后传回给了雷明。

一天一千万的进项，那些老人被骗那么多的钱，日子还怎么过？

原本晚上大家都要下班了，但是看到这个，已经换了便服的，都舍不得走了。

“靠，一千多万？上市公司一年的利润，都没有这么多吧？”

这，还只是皮三金手底下的一个简单骗局？

等了又等，雷明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周六一太清楚了，办案流程是一会儿派几个人过来，先封存硬盘等软件，然后技侦的人过来研究一下，再冻结相关的账户。

但是这么大的一个诈骗集团，早就完成了上下游分工。

周六一看了看远处的电闸，既然这些人是搞电诈的，那就拉了他的电闸。

这种事情对于周六一而言，小菜一碟。

夜色下，周六一去自动贩售机买了个罐装可乐，又在零售店里买了橡胶手套和十字改锥，和菜市场的维修部接了个梯子：

“我们网吧的电表是哪个？”

保安只顾着玩手机，业主能自己搞定的更好，头都不抬：

“就门口，第四个表，邪门儿了，一天天的也没有人进去玩，居然能一个月交一千多的电费。”

手机才能用几个电？

是全天都开着诈骗，才比较费电。

周六一踩着梯子上去，扒开电表，开始改动，完了就把可乐打开，冰镇的口感刚刚好，然后把剩下的半罐子，全部浇了上去。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到了网吧里几百个手机全部烧了的喊声：

“短路了！”

“我手机线烧了！”

……

那些原本从窗户上就能看到的大面积的手机墙，瞬间就全部成了一片黑屏。

皮三金又急又气:

“老子的印钞机刚开了！”

周六一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刚才远远拍下来的直播账号，现在已经成了黑乎乎的一片，直播间没人了，只有几个观众一直在刷屏。

花开富贵：人呢，快点出来，我给你送火箭。

平安是福：你说的这个，我买还不行吗？只要你出来，不要不理我。

……

这时候，雷明的消息才传了过来，显然是有些苦恼：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先把这些诈骗分子稳住，让他们停止诈骗，再慢慢收集证据？

警方的要求，有点高。

周六一原本是打算原原本本回复的，但是现在却换了个口吻，电话打过去：

“菜市场这边的电压不稳，线路老化，他们的手机线路被烧了，可能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派几个人过来盯着，这些人可能会跑，顺着能抓到他们的大本营。”

这时候，皮三金几个人跑出来了，虽然手机被烧焦，也没有发生爆炸之类的事故，但是烧糊了的味儿，也不那么好闻。

皮三金冲出来：

“着火啦，救命呀！”

后头戴眼镜的人过来捂住他的嘴：

“别喊了，会坐牢的！”

周六一下来以后，骑上自行车就跑。

雷明听到了一片嘈杂：

“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我现在去为你做什么？”

周六一已经穿过了几条巷子，风在耳边呼啸：

“喝杯奶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