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来武啸威被改造了十来年,也没什么用,这傻叉出来还是打人威逼利诱三板斧,一点长进都没有。
周六一问皮三金:
“这人什么来头?”
皮三金擦了擦脸上的鼻涕血水,这都是周六一打的,但是现在他特别听周六一的话。
他现在看周六一,就是个有本事的狠人。
提起来武啸威,他一肚子的苦水,显然是被折腾的不轻:
“还能什么来头,里面刚出来的呗,我觉得吧,这人可能是和搞诈骗的在一块儿关过。”
周六一心突突的直跳,现在他们正在搞得案子,就是诈骗案,他怎么觉得这事儿像是在冲着他来的,但是面上稳如老狗:
“具体点。”
皮三金把金牙放进了口袋里,嘴已经肿起来了,含糊不清道:
“这货,是个催债要账的,说起来这人也是倒霉,以前是抢劫和故意伤人,群体寻衅滋事,被判了十年呢。正好严打,顶格判的。
不过出来要账要的贼麻溜,像是突然开窍了,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来回蹦跶,但是就是没真的违法。
比如,找女的,扮成孕妇,天天跟在欠债的人后面,你想呀,现在的这个舆论,不得一口唾沫星子把人给喷死了?为了自己的脸面,那也得赶紧把钱给还了吧。
这还不算,他还聚起来一帮人,就演戏,给人看不还钱的什么样,直接车轱辘碾过去,压腿,鬼哭狼嚎,血呼啦擦的,现在这社会,谁还能经常见到那场面?
我后来赶紧找人问了问,你猜怎么着,真损,居然找的是一条腿的人当演员。
我是真的不喜欢武啸威。”
皮三金缩了缩脖子:
“我听说,有人欠了太多钱,和武啸威签了生死状,结果第二天就失踪了。”
周六一脸色沉下来:
“失踪?”
皮三金点点头,贼溜溜的眼睛一直转,显然是对后面那个尾巴特别的忌惮:
“有的人说是死了,有的人说是跑到了国外,但是这个人我认识,一句鸟语都不会,跑国外去能干什么?我觉得是被武啸威那小子给做掉了。”
周六一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发凉:
“谁?”
皮三金咽了一口唾沫:
“丁建设。”
丁建设,就是在烂尾楼跳楼事件之前,跑调的开发商公司的一个二把手。
死因,法医现在还在查。
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促使梁培禾一定要彻查到底,张时雨堵住了很多反对派,和稀泥的人的嘴。
这些人,关系网络还真是复杂,像是一团乱麻,公安机关一方面投鼠忌器,一方面看着这么多人,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好轻易下手。
据梁培禾说,原本晚上得知消息,就赶紧派人去盯着一根绳上的蚂蚱,谁知道丁建设居然跑了。
而在天亮以后,附近钓鱼的人发现了丁建设的尸体。
本身就处理的很干净,再加上流水的冲泡,还有顺流而下,沿江监控少,人员往来多,就成了一桩暂时理不出头绪的案子。
警方现在正在排查丁建设的社会关系,丁建设这个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打交道,一房两卖、拖欠员工工资、潜规则女下属……这些事儿没少干,也有暗处的,和当地的黑恶势力打交道,用来排挤对手,什么以次充好,跟踪人家家人……这么一个货。
周六一现在看皮三金的眼神,有点复杂起来:
“看不出来,你认识的人挺多的。”
皮三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咱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爱交朋友。”
周六一无语:
“你这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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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交朋友吗?和掉进粪坑里差不多。”
皮三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对对对,我觉得你总结的太到位了,那些家伙们,就都是一坨坨的屎。”
看来这个武啸威,不但没有收敛点,而且在里面还手艺精进了,还有了盘根错节的关系。
就是不知道,隔着十年,武啸威还能不能认得出他到底是谁。
如果武啸威抖落出他的身份,他们这个还没有命名的专案组,就要解散了。
化妆侦查,就是这样的不可控的意外太多。
必须快点摆脱掉眼前的这个麻烦,而且还得尽快的联系上家里。
周六一的脸上,显出一股狠色。
“怕什么,老子不是在这儿呢?”
皮三金害怕武啸威,但是周六一不怕他,十年前,他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儿,扔在人群里像个柴火棍,武啸威看起来就已经是个成年人的长相了,人高马大,凶恶凶狠。
周六一有足够的自信,十年前收拾他利利索索的,十年后,一样手到擒来。
拐弯处,是下坡路,再加一座桥,有提示,但是车开得太快,就会忽略掉,这里也是事故高发路段。
周六一故意开得极快,一个漂移上了桥,然后滑了出去,把皮三金都看呆了:
“这,我这是坐的过山车吧?你咋知道这里有个拐弯是桥?”
周六一懒得搭理这个狗皮膏药。
他们刚过了桥,后面跟着的那辆车,因为控制不住速度,打弯太慢,直接冲下桥,河道改成了公园,虽然就一米多高,但是冲下去还是哐当了很远才停下来。
但是武啸威的车,再也不能追击皮三金了。
在跟着王才智学车的时候,王才智带着他巡逻,就和他反复的强调,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子,每一条路,都一定要了然于胸。
我们对出警的要求,是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
如果碰到紧急情况,还在拿着手机导航,那可就麻烦大了。
武啸威等人从车上下来,一双眼睛像铜铃一样,张开嘴吐了一口唾沫,牙齿看起来锋利的反光。
皮三金还对着后面做鬼脸:
“要债呀,爬过来呀!”
周六一又给了皮三金一个大逼兜子:
“我看你是欠下了赌债吧,人家才会一直追着你不放。”
皮三金就是个无赖:
“赌债能是债吗?明明是他们设局诈我,三个打一个,我就算是赌神,也搞不定。”
毫无疑问,周六一又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
“黄赌毒俱全的傻X玩意儿,老子跟上你真是瞎了眼,散伙!”
…………………………
反诈中心,现在开辟出来一整层,调拨了十几个人过来帮忙。
因为这次挖到的,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大线索。
毛尖拿回去的两部手机,快速穿过忙碌的人群。
许仲平连上了电脑,海量的数据正在往外倒,越看越是兴奋的不行,像是挖到了宝:
“这次,收获大了!”
尚天鲲不喜欢看电脑,他就帮着搬东西,一手拎一个主机,像是拎着两个密码箱子。
他赶紧凑到了许仲平旁边,但是密密麻麻绿色的代码,他也看不出来这是啥,但是人可以不懂装懂:
“这种诈骗团伙,肯定不是一个,一个搞不出来一天一千多万,其他的地方还有,现在反诈中心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其他地方用我们提供的线索,在当地已经找到了犯罪团伙,这下年底的KPI,都能完成的差不多了。”
尚天鲲是个社牛,不喜欢和机器打交道,但是喜欢和人打交道。
反诈中心这种地方,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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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成了出差和要求协助最多的部门,尚天鲲几乎是承担起了接待兄弟单位的职责。
在看到皮三金和其他地方的人有联络,大数据筛选出了关键词以后,立刻让尚天鲲联系当地的警方。
能多挽救一个家庭,算一个。
许仲平开心的像个两百多斤的孩子,给尚天鲲看正在恢复的数据:
“他们以为,只要删除覆盖足够,我们就抓不到电子证据了,太小看我们现在的设备了,只要做一次这样的工作,往后咱们这个机器,只会运转的越来越快。”
许仲平手特别快,像是一道道残影,在键盘上飞驰着。
键盘,就是他的战场。
尚天鲲看着眼花缭乱的数据,还是忍不住问了:
“这都代表的是什么?”
许仲平被问到专业的部分,就特别兴奋:
“瞧瞧,这个洗钱的链条,用来作案的软件,多完整,我们要是能抓到这个做软件的,洗钱的,就能把一个诈骗链条上的人给起底了。”
许仲平的话,说的其实挺谨慎的,他说的是一个链条上的人,而不是一个诈骗集团。
因为一个庞大的,成熟的诈骗集团,可能经营的不是一个业务,就像是之前梁培禾带着他们参与的特大拐卖妇女案件。
那些人,还经营咖啡馆,美食城,砂石厂的生意,把拐卖来的妇女,作为了自己的副业,开了一个明面上合法的洗浴中心。
实际上,一直在对熟客和全国各地,提供一般情况下妇女根本不愿意的服务。
残暴,而且血腥。
雷明作为总指挥,大量的信息也在她的手中,尤其是抓到的这三个人,他们了解的内幕,几乎是马上就全都说了。
三个没有蹲过局子的工具人,遇到威严铁血的女刑警,根本就抗不过一个回合。
雷明翻了翻紧急弄出来的资料,问范莹:
“一天流水至少四百万,其中两万直接打给了你,这是诈骗的报酬,不是你所说的财务的工作。
你知道全国的法律都是怎么判的吗?
帮信罪,最高可以判十年,罚金可以处五十万以上,你今年几岁了,二十四岁,也应该懂事儿了吧?如果配合警方的话,可以酌情从轻处理,如果负隅顽抗,从重从严。”
十年?
五十万?
眼前这个女警官,穿着警服,眼睛像剑一样,完全不和人废话,句句直指要害,看着就让人觉得害怕。
范莹被吓得差点昏过去。
雷明看到她不说话,和旁边的警察说:
“她不想交代,有的是人想要交代,换下一个吧。”
范莹赶忙道:
“我都说,我都说。”
雷明停下来:
“说。”
范莹急切道:
“我这里有个小摄像头,我都拍下来了……”
雷明挑眉,现在的打工人,都这么谨慎了吗?显然这个范莹,知道的更多:
“你为什么要安摄像头?”
范莹哭着说:
“我也觉得这工资高得离谱,哪有才工作了半个月,光提成就两三万的?这种工作,就是转转账,打.打卡,别的公司,一个月也就三千出头,我怕遇到骗子,就想要录音录像,到时候劳动仲裁的时候也有证据,谁知道我真的遇到了骗子,但是这个骗子骗的不是我,而是别人……”
这说的就开始吐槽了,雷明打断她:
“你明明知道这是个特大网络诈骗犯罪团伙,却知情不报,还给他们当财务,说重点。”
范莹抹了抹泪,继续道:
“我后来在网上看到了公安机关发布的消息,举报重大犯罪线索,可以奖励十万,但是我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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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犯傻,我觉得十万块给一次就花完了,但是这是个稳定工作,可以一直干下去。
我太傻了,真的,我真的是太傻了,哪有诈骗这种违法犯罪的勾当,可以长期下去的?”
范莹全都交代了,她是在网上看到了在招财务,来了以后,文海帆问了她几个问题,就直接留下了。
一开始感觉挺正规的,问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本地人,什么学校毕业的,家里都有什么人。
范莹是一个人在外地打拼的年轻人,学历不高,人比较内向,也没有男朋友。
文海帆直接拍板,就把人给留下了,还给解决了住宿问题,专门租了个房子,让她和金玲两个人住在一起。
她做的账目的往来记录,全部都在衬衣纽扣的摄像头里,可以看到她的收款打款记录。
雷明整理完了笔录,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随后又问:
“你的案子比较复杂,马上就要被收监,留个联系人吧。”
提到联系人,范莹似乎一下子冷静了:
“不用,我没有联系人。”
雷明还是把笔给了她,但是范莹还是拒绝:
“我的那些亲人,都是吸血鬼,我爸妈之前把我辛辛苦苦攒的钱拿去给我大哥娶媳妇了,现在他们天天催着我快点转钱回去,给我二哥买房子娶媳妇。
给他们打电话有什么用?
他们只会问我坐牢以后,在监狱里工作发的工资,能不能被他们支取走。”
办手续的时候,尚天鲲跟着另一个正式民警跑的,回来以后特别生气:
“我们联系上她爸妈了,你猜他们说什么?早知道她会走上违法犯罪道路丢人,就应该早点把她嫁给村长的儿子,村长的儿子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人家家里能拿得出来三十万的彩礼,有了这笔钱,家里就能给老大去镇上买个房子,方便孙子读书,老二的婚事也有着落了。
现在坐牢了,三四年以后出来,年纪大了,就没人要了,砸手里的赔钱货,白养活了那么大。
你们听听,这当亲爹妈的,说的话多恶毒。
她进去以后,怎么过,一句可都没有提过。”
雷明听着波澜不惊,尚天鲲还追问:
“雷组长,你就不生气?”
雷明当刑警也有些年头了,协同办案的时间更长,早就见怪不怪:
“我还见过有家里为了生男孩儿,但是计划生育只允许生一个,就把刚刚生下来的女儿给闷死。还见过两口子没钱,就把刚生下来的儿子给卖了,我们帮助孩子找到了亲人,但是早就各自成家的那两口子,都嫌弃孩子是个累赘,谁也不要。还见过两口子出来,男的当鸡头,让老婆当鸡的。”
尚天鲲讶然:
“不是吧,这么恶心?”
雷明点头:
“等你再过几年,办得案子多了,就会发现,真实的恶心的案件多了去了。
像你这样的,家庭幸福,成长里没什么阴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毛尖和向准在审金玲,金玲跟文海帆的时间更长,所以知道的内幕更多。
金玲没有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那么多穿着制服,看起来就像是重案队、刑警队的人来来往往,更是吓得一直都在打嗝儿。
其实在很多抓捕现场,警察大吼一声,就能镇得住大部分人。而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时候见到警察,都是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而真正的抓捕现场,当全部武装的警察带着枪上来,很多人是真的会被一下子吓得腿软。
毛尖还去给她买了杯热奶茶,然后才能陆陆续续的交代。
金玲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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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还装应届生,文海帆这么个搞诈骗的,居然装作了正规公司去校招,俩人当时就看对眼了。
金玲和文海帆,开始还有一腿,但是随着挣的钱越来越多,文海帆就想要换换口味,所以两个人掰了。
金玲倒是想换个工作,但是偏偏找不到能做这么多的,就只好继续干着。
文海帆一直保持沉默,三拨人马,轮番上阵,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雷明看着文海帆,因为工作实在是太多,已经不能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反诈中心作为一个集中和互联网打交道的单位,针对这种人,会专门请预审队的专家过来。
随着诈骗类案件的增多,办案单位现在也开始了一条专业的流水线,用来提高效率。
雷明在文件上签字:
“你不说,有人会让你说的。”
文海帆却抬头了:
“能给我一杯水吗?”
雷明看了看他,没动。
文海帆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有纪律,不能虐待犯人。”
雷明叫住外面的实习期警察,让拿瓶水进来,她拧开以后,把瓶盖丢掉,然后把水给了文海帆。
文海帆说了声谢谢,然后大口大口的喝水。
“我知道,最挣钱的,不是干活的人,我这种人,肯定比他们被警察抓到得早。”
雷明问:
“没了?”
“没了。”
雷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带走。”
雷明有点气闷。
三个工具人,和牙刷差不多,属于用完了就能扔的那种,他们没有来得及摧毁的数据和文件才是重点。
然而,这时候,监控里面的一个人引起了雷明的注意。
作为一个职业警察,尤其是刑警,还参加过重案的刑警,要求其实相当高,年龄超过二十四,不能超过三十,各项指标都要经过考核。
其中一项,就是记犯罪嫌疑人的脸。
上一次,周六一他们在演唱会现场,抓到的嫌疑人,一方面是机器识别,另一方面雷明给了佐证,然后周六一他们抓人,才会那么带劲儿。
但是这个人,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她的眼里。
雷明让毛尖先不要封存:
“把时间往回稍微倒一下。”
图像,越来越清晰,雷明的后背上,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她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武啸威的那张脸,赫然在镜头下,像是一只剃了毛的狮子,让人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很不舒服。
十年前,周六一九岁,武啸威已经十四了,虽然现在长大了,发腮了,有胡须,骨骼都发生了改变。
但是这个改变,没有太大的变化。
“快,跟上这个人,跟上周六一,如果这个人这周六一下手的话,先逮捕这个人!”
雷明不放心,还立刻安排了向准和尚天鲲两个人,毛尖和范迪做了备选。
向准虽然警龄更长,但是他很服从安排,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换上了便装,出去检查车辆,进入到了随时待命的状态。
毛尖觉得雷明有点小题大做,周六一现在和皮三金的进展迅速,没必要咬的那么紧,况且,他认为,稍微松一些,周六一肯定能提供更多的情报。
就像是之前特大拐卖妇女案一样,但是雷明却十分严厉:
“如果不是盛长风出差了,我现在会立刻把他调过来!从现在开始,包袱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毛尖很少看到雷明这么疾言厉色:
“雷组,这人是谁?”
雷明盯着武啸威,而武啸威抬头,看着天眼摄像头,像是在和雷明对视:
“一个可能毁掉我们全部计划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