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溪山派出所的辖区,就是副所长伍国庆接的他。
伍国庆已经在这里干了七八年,两鬓斑白,他没有能够晋升,和王才智的原因一样,没有适应现代化的办公要求,学历方面也没有提升,社区工作,山区派出所工作,很难做出成绩来。
不过,伍国庆精神状态很好,目光炯炯有神,头发根根分明,又黑又亮,完全没有梁培禾那种忧国忧民的气质。
他像个吃苦耐劳的老大哥。
他看到了周六一这个年轻新警察,高兴地像是看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
“不错不错,我听说过你,你是付胜的徒弟,肯定是个好苗子,你能来可太好了,说明分局那些领导,没有忘记我们溪山派出所。”
周六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开心起来,没想到出了三江市,还有人认识他:
“你知道我?”
伍国庆把周六一和行李都塞到了车里:
“那可不,我今年三高了,你高三,去年下半年,我们的内网里面不少资料,都是夸你呢,你能来了我们所,可真是太好了!”
崎岖的山路,弯弯绕绕的,山间有大雾,虽然铺设了柏油马路和护栏,但是一脚踏出去,依旧是万丈深渊。
周六一想要试试开车,但是伍国庆婉拒,理由很充分:
“你们年轻人,以后需要勇气的地方还有很多。”
山岚起伏,心旷神怡。
周六一原本高速运转的脑子,现在也逐渐的慢了下来。
进了所里,就是一个五间平房两层楼的大院,楼下办公,拐角上楼,就是厨房和宿舍,这里不再是龙华街派出所那种六人间,真正实现了一人一间。
不过,周六一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一条大狗不知道从哪里奔出来,朝着周六一狂吠不止,站起来一人多高,两个前爪扑腾着周六一的前胸。
因为太过于突然,周六一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一条狗给袭胸了。
伍国庆吹了一声口哨,土黄色的大狗立刻听话的趴在了伍国庆的脚边,一直在扫尾巴,鲜红的舌头吐出来,打量着周六一。
伍国庆拍了拍狗头,给周六一介绍道:
“咱们这边村里,老乡家里养狗的不少,农村犬只管理没有城里那么严,你带上警犬,方便得多。”
周六一问伍国庆:“伍所长,这狗叫啥名?”
伍国庆:“警犬。”
周六一以为自己没有表述清楚,就看着伍国庆,伍国庆笑道:
“咱们这个狗,没有正式的警犬编制,餐补就在咱们几个的伙食里面,做饭时候给他也加一份就行。”
继续往里面走,伍国庆还在表扬狗子:
“你可别小看警犬,关键时候,他能顶个人用。”
“这就是咱们所里的人脸识别系统,比电子设备的好用,电子的断了电就不好使了。”
……
警犬,大概就是所里最有用的警用设备了,不过,周六一站在门口看了看,快到了中午,街上只有修路钻井的工人,还有开着农用车的大爷大妈。
三江市小吃街夜市这些都没有。
现在周六一再转过头来看警犬,突然觉得这条皮光水滑的警犬,眉清目秀起来。
洪翔乐呵呵的和周六一招手,跑下来搬行李,他正在考编,专门找了这么个山清水秀远离城市的地方,天天都在铆足了劲儿看书。
周六一现在工作没那么忙了,所见发给雷明,雷明也没有回复。
这地方,没有大案子,有的也是一些鸡毛蒜皮,所长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去城里开会了,走之前,反复的和周六一交代大事儿:
“手电要是没了,掉了问我拿,手铐要是用没了,也和我拿,警棍没了,也能和我再拿。执法记录仪有点贵,但是没了也吭气儿,和我拿。
但是,你要是出任务的时候,配枪掉了,你就把手电、手铐、警棍、执法记录仪这些东西都给我还回来,人滚蛋。
听明白了吗?”
小派出所,霍亚楠提前把规矩讲清楚,需要遵守的部分确实是不多。
周六一好奇道:
“咱们这地方,还有案子用得上配枪?”
霍亚楠道:
“等到了田间的农作物长出来,你就知道了,有时候野猪会冲进村里,咱们这边,还是有幼儿园,养老院,乡政府的。需要用配枪击毙。”
周六一连忙问:
“那,打死的野猪,能吃吗?”
霍亚楠哭笑不得,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办过不少抢眼案子的警王,骨子里,还是个少年人。
副所长骑着摩托巡逻去了,戴上头盔安全帽,笑呵呵的:
“我就先走了。”
看门的任务居然就直接推给了周六一和唯一的辅警。
周六一拉了把椅子,就在正门里面办公,做台账,洪翔做的台账实在是太乱了,他看不上。
事实上,坐了一天,一个人都没有,他都觉的这份工资领的不踏实。
如果是在龙华街派出所,恨不得长出来三头六臂,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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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报案的人,就能把办公室给挤塌了。
不立案,只调解的部分,就能让嗓子冒烟了。
如果是在反诈中心,移交的案件多如牛毛,大部分警察,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看着山间明月,浮生偷得半日闲,周六一甚至会觉得这样的时光,有点不大真实。
他甚至能一边做报表,一边嗑瓜子。
洪翔看着周六一一会儿就把一个月的报表整理完了,羡慕的不行:
“我啥时候能和你一样呀!”
周六一一笑,这不是挺简单的吗?不过他拿起来鼠标,教洪翔做:
“这个合并单元格,点这里,改大小写,点这里。”
当天晚上,副所长伍国庆就在村里唯一的一家饭店请周六一搓了一顿,专门去农民家里买了个公鸡。
周六一梗着脖子问:
“咱们所不是有八个人吗?”
所长霍亚楠和洪翔,看着周六一,哈哈大笑,周六一后来才知道,八个人,就是伍国庆,再加上霍亚楠和洪翔。
周六一就先给雷明拍了好多照片,青山如黛,野兔野鸡遍地走。
周六一还发了好多文字,手快得像残影:
“来接我的伍叔说,别看兔子野鸡獾还有野猪那么肥,不能抓了吃,这些玩意儿都算是野生保护动物,吃了要判刑的。”
“我听说我们所里,一共有八个人。”
实际上是,山里的野猪把农民种的玉米给拱了,省里林业局发了公告,野猪开始被踢出野生保护动物的行列了,但是市里面县里面还没有收到通知,他们也不能贸然捕杀。
所里的警察,要一块儿帮着农民在网上购买声音驱逐器,在地边上设下围栏,用来驱赶野猪。
偌大的山区,一跑就是二三十公里,骑着山地摩托直上直下的,一天下来,衣服脱下来,得在宿舍门口抖三抖,才能拿进去。
所长是个女人,个子不高,但是特别彪悍,不让他们用洗衣机洗衣服,必须得在盆里洗。
周六一偷偷洗,泥沙把洗衣机的下水道给堵了,摸黑掏了一晚上。
“你啥时候有空,来这里体验一下慢节奏的生活,农家的猪养的不错,我亲自给你做烤乳猪,那味儿,贼正宗!”
事实上,是这边也没几户人家,哪家办事儿的话,也会叫所长过去吃顿饭,男人聚在一起喝酒,喝完了耍酒疯,有公家人在场,也能起个调解的作用。
所长忙不开,就让周六一去。
周六一去了三次,就被喝趴下过三次,山里人自己酿的酒,后劲儿大,他被人背回来,连续睡了一天,才算是活了过来。
然而,这么两个月过去了,周六一一直发出去的消息,一点回应也没有。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跟着巡山,经常跑一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只有新铺了没几年的国道上,呼啸而过的越野车。
平时还有一项活动,就是在村里给老头儿老太太的手机装反诈APP,他们的手机,大部分都是外面务工子女淘汰下来的,特别卡,但是他们也不太用的上。
一般的人家,家里使用频率最高的带芯片的电子设备,就是电动的麻将桌。
周六一还得经常去这样的人家,因为这种人家里才能聚得起人气,人比较多,一下午能给二三十个人都把反诈APP下载好。
二十年来,周六一头一次体会到了睡到自然醒的感觉。
手撑着头,听着隔壁洪翔鼾声如雷,他只觉得,人生寂寞如雪崩。
周六一骑着摩托车上山,找到信号以后给梁培禾打电话。
被扔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周六一窝了一肚子的火,但是梁培禾三两句,就让他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
“我给你找的这个地方不错吧?修身养性,每天吃的都是有机蔬菜,对你的身体回复和精神恢复有好处。”
一般的化妆侦查人员归队以后,都会安排心理辅导,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法,会暴露一个人的脆弱,
周六一拒绝了这项福利,他宁可在办公桌前加班,也不会去心理咨询师被诱导说出内心真实想法。
梁培禾只有一句话,刑警出任务是正常的,十天半个月没有消息,只和组织联系,也是正常的。
周六一看了看自己的手,右手中指的指甲已经长起来了,无名指虽然光秃秃的,但是手指修长,也不是很明显。
梁培禾问他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周六一掰着手指头:
“驱赶野猪,防着他们来偷农民的玉米,驱赶野兔,防着他们来偷豆子,晚上有人偷树,也得管一下,这山上还有穿山甲,也有人偷……”
梁培禾打断了周六一:
“你呀,这个性格,说的好听了,叫做目标明确,说的不好听了,叫做心浮气躁,你们所长,你跟着她好好学学。”
周六一:
“啊?我们所长?霍亚楠?我看她每天就只会和稀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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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组织人巡山,要学习什么?”
梁培禾道:
“对,霍所长特别的优秀,她是八五年的,拿过省里的标兵,有非常丰富的刑事侦查经验,尤其是基层的经验,她会开武装直升机,破案非常有一套,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厉害?
周六一挂了电话,就拿着警务通在溪山派出所的警务资料里面搜索霍亚楠的资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霍亚楠抓过边境的偷渡客,端过一整个的窝点,开着武装直升机巡山,抓到过不少盗猎者……
这个业绩,实在是战绩彪炳。
…………………………
周六一敲所长的门,所长让他进来,她正在准备无人机调试设备,看到周六一,就问他:
“有大爷举报,带着孩子在水库边上玩儿,被鱼给咬了一口,那鱼比孩子都大。”
啊?
周六一问:
“什么鱼?”
霍亚楠把无人机装箱:
“鳄雀鳝。”
啥叫做鳄雀鳝?
这超出了周六一的理解范围:
“不就是一条鱼吗,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霍亚楠就给他解释:
“这是一个外来物种,长相凶猛,能从一两斤长到两百斤,身长一米五六的都不少见,关键在于,这玩意儿会把同一个水域里面的其他物种都给吃干抹净,之前就有个养虾的养殖户,他的塘里被人放了两条鳄雀鳝,虾越来越少,最后损失了上百万。”
周六一瞠目结舌:
“这么可怕?”
霍亚楠道:
“外来物种入侵,就是这样。”
周六一问怎么抓,霍亚楠已经用对讲机联系了其他的两个人,一块儿去水库边看看。
到了水库边,乌泱泱的一片水,啥也看不到,无人机飞了好几遍,啥也没有看到。
霍亚楠居然是个户外运动爱好者,她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皮筏,脚踩着打气筒,硬生生的靠着一双脚,踩出了一个皮筏艇。
洪翔和周六一两个人混的比较熟,周六一直接抛竿去钓鱼了,他也跟着去了。
霍亚楠和伍国庆两个人却是忧心忡忡的,他们在水上划着,花了四个多小时,把整个水库都给巡查了一圈,而且还往里面丢了些肉,作为诱饵,但是却一无所获。
出来以后,周六一和洪翔两个人,已经钓了好几条鱼,在水库边搞起了小烧烤。
霍亚楠没有训斥他们,也坐下,吃起了鱼,不过三句不离鳄雀鳝:
“我已经通知下游,这几天下雨也不要开闸放水,不能把这条恶鱼给放下去。”
伍国庆道:
“我打电话给分局了,要求支援。”
周六一道:
“这么一条鱼,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霍亚楠道:
“防患于未然,你看这绿水青山,我们这儿案件少,主要职责,就是这片土地的守卫者。”
伍国庆叉着腰,站在水库边上:
“我们查过资料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通过把整个水库的水抽干,把鳄雀鳝给抓出来。”
这么大的湖,现在到了天气转暖的时候,不少鱼类和螃蟹虾都在繁殖,而且这个水库不只是蓄水,还承担着附近的城镇水源短缺时候的用水,已经下游的农业用水。
现在刚刚进了四月份,天气干旱少雨,下游很多种菜的农民,都需要这些水。
周六一问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伍国庆叹了口气,他是铁打的副所长,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对当地有些了解:
“想抽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还得等着上面安排,把设备都给拉过来。”
手里的烤鱼,瞬间都不香了。
霍亚楠看着茫茫的水库:
“咱们这片只有这一个水库,我们还能钓得上鱼,而且一直有人来水里游泳,说明这个鳄雀鳝,不是存在了一段时间,应该是刚被放生不久,现在要赶紧查什么人把鳄雀鳝投进去了。”
大家确定了一下分工,霍亚楠带着周六一,去查到底谁把这个鱼带过来的。
伍国庆和洪翔负责和上面的人接洽,捕捞可以的话,就配合捕捞,捕捞不行的话,就准备开始抽水。
…………………
晚上,周六一一直在联系高中时候的生物学方向的同学,询问是不是必须要抽水,才能把鳄雀鳝给抓出来。
那位生物学方向的高材生的回答非常肯定:
“只有把水抽干,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否则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是几条,藏在什么地方,长此以往,本地的水族生态链,就会被完全蚕食殆尽。”
周六一躺在床上,脑子里飞速运转,在想办法。
抽干一个湖的水,这也太复杂了。
派出所外面,却来了一辆车,车灯明晃晃的照着,车上下来一个大女孩儿,一直蹦蹦跳跳的。
周六一往外看了一眼,瞬间觉得头疼,洪翔推了推眼镜:
“我不会是看花眼了吧,大晚上的居然有这么活泼漂亮的女孩儿来咱们这儿?”
周六一无奈道:
“不,这不是活泼,这是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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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的晚上,是真的冷,白天中午还有二十五度,晚上只有不到十度,所以施雯雯下车以后,一直在打哆嗦。
洪翔恍然大悟,立刻赶紧去把柜子里的多余的军大衣拿出来,这是山里派出所值夜班的宝物,要不然第二天人就会感冒发烧。
披上了大衣,喝上了山里的茶,施雯雯才有了暖意,又开始叽叽喳喳的:
“学长,现在三江的好几个烂尾楼,准备复工了,你有没有看新闻?”
周六一很久没有关注后续了,施雯雯拿出来好几个拍下来的文件给他看:
“这边是批复了先复工写字楼,被骂了,不过后面的小区开始复工了,等再过一年,应该差不多都能交了房子。你是没见到,抓了好多人呢,被查封的小额贷款公司,就有好几个……”
周六一看着这样的内容,觉得很沉重,那个从烂尾楼一跃而下的人,看不到这样的结果了。
施雯雯来了就不走,她觉得在办公室里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就是要跟着周六一,才能挖掘到有意思的新的新闻。
周六一听着真是无奈,但是更深露重,他给施雯雯把隔壁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让她先住一晚上,等明天再走。
周六一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得知施雯雯没有吃晚饭,就去用电磁炉给她下方便面。
“学长,你好厉害,荷包蛋打的这么漂亮。”
周六一只觉得好吵呀!
但是施雯雯一边吃一边说:
“我还想采访一下女警察呢,有本事,长得漂亮,又办过很多案子的女警察可不多,但是我去了好几次刑警大队,都没有见到雷警官,学长,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周六一挑眉:
“你哪天去的?”
施雯雯道:
“前天。”
周六一心里直犯嘀咕,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居然可以让雷明从开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
第二天一大早,霍亚楠开车,带着周六一进村里走访。
施雯雯也急急忙忙的洗了把脸,带着采访用的麦和摄像头跑下来,她知道周六一不喜欢她,就缠着所长:
“所长,我可想拍一个乡村记录片了!”
霍亚楠没啥脾气,同意了她上车:
“那你可以好好宣传一下我们溪山这里,风景什么的都不错,村子还算有特色,到了冬季,有松子,春天有蘑菇,春夏时候,水库里也有大鱼。
我觉得这边建一个疗养中心还是不错的,就是需要一个有实力的老板。
能把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吸引回来,就更好了。”
作为乡村派出所的所长,一年到头没啥案件,身上就多了扶贫任务。
施雯雯听着觉得压力大:
“所长,人家说,穷山恶水多刁民,您当所长是不是不容易?”
所长听着大笑:
“虽然经常在新闻上,还能看到一些农村的极端案件,但是在距离城市不算特别远,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的村子里,案子是真的比较少,一年到头也不到十来件。
这种村子,大部分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不好意思在家门口干,还觉得被人知道了丢人。
主要是这边的村子的穷,是因为没有像样的企业,留不住年轻人,大部分人,还是读过书的,早些年,这里还是红色文化的体验地。
但是人太少,距离大城市太远了,慢慢又来的人少了。
拐卖妇女儿童,聚众打架这些事情,我知道的在近五年里,没有出过一起。
你要是能拉到投资,可以放心来考察,村长和支书肯定亲自到村口迎接,给你杀家里养的鸡。
村长今年都快六十了,喝酒这些场面都能给免了。”
施雯雯听着,不由得心生向往:
“这不就是世外桃源吗?”
周六一兴致不高,村里不少还是土房子,大部分都是老人,还有一些小孩子在玩泥巴。
这种地方,很少有大案子。
这儿还真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伍国庆带着所长和洪翔两个人,还在派出所后面的菜地上种了点大葱菠菜什么的,现在就能吃了。
就这么三四个人,一个月一个人出个三百来块钱,买点油盐副食,这一天下来的伙食居然还不错。
这个鳄雀鳝,就是目前溪山派出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霍亚楠一边开车,一边和周六一聊天,相当随和:
“我知道,年轻人都想要去刑事侦查部门,能破大案,以后还可能被写进教科书里,来咱们这儿,有点儿浪费人才了。”
周六一没说话,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霍亚楠是个很好脾气的领导,对于工作中的任何事情,都很有热情:
“我像你这么大那会儿,在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事业单位和海边的村庄联合起来做了一个大冷库,开着堂子养对虾,就是超市里那种一百块钱十来条那种。
不过那会儿,这种好东西,都是出口换外汇的,咱们那点儿工资,哪能吃得起。
那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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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是真金贵,有人拿麻袋装走卖给城里的大饭店,出门就能在对面的金店里换个金戒指。
我那会儿在虾塘值班,主要就是为了防着偷虾的人。”
这新鲜,周六一忙问道:
“所长,你年轻那会儿,主要办的案子,就是这些?”
霍亚楠笑了笑:
“其实和人偷比起来,更害怕的是天气变化,那一年,风暴潮来了,虾塘的挡墙也冲了,我们吓得不行,我们看着堤坝垮塌,那时候年轻吧,怕的不是自己栽进去,而是这些村里人贷款五六十万开搞起来的虾塘,要是被水卷走了,可怎么活。
我骑自行车,去了武警部队求援,他们的领导,听我们说完,立刻就派了两辆卡车,拉了一百多个武警官兵,带着各种工具,和我们去堤坝抢险。
我们在大坝上干了两天两夜,才终于保住了虾塘。
后来,我们走之前,村里支书他们给我们办了个欢送会,把虾塘的虾、鱼、甲鱼,捞出来给我们做饭。
村里会做饭的巧媳妇儿都来了,那是我这个北方人,头一次吃到这些东西。
我本来不知道以后干什么,后来和武警那边的连队熟了,就直接考了警察。”
施雯雯又发表意见:
“哇塞,那所长你是为了维护人民的利益,决定奉献一生了吗?”
霍亚楠笑容更多了,看向了周六一。
周六一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
“所长,你是和一位武警官兵结婚了?”
施雯雯惊讶的嘴巴都闭不上了,眼睛来回在周六一和霍亚楠身上切换,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霍亚楠点了点头:
“没错,我和连队的副连长结了婚,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六一舒展身体,靠在了副驾驶上:
“一开始,我没往那方面想,咱们中国人也没有戴婚戒的习惯,但是那么苦的日子,让您说的像花儿一样,明显是带了滤镜的。
武警官兵,大部分都是精壮大小伙子,十几年前,您可是年轻呢,我就想试探一下,没想到是真的。”
霍亚楠赞许的看了周六一一眼:
“好眼力,我就是在那会儿认识了我的爱人,很快进入了公安单位,重新训练学习了一身本事。”
施雯雯像个机关枪,又连续问:
“那所长,您现在是为了事业牺牲了家庭,离了婚吗?”
所长哭笑不得,施雯雯其实比周六一大好几岁,但是思维方式,却不如周六一成熟,或者说是不如周六一圆滑有度:
“没有,我爱人的部队在这边驻扎,我们的孩子早就上了初中,在寄宿学校,所以我就随军调任到了这里。”
施雯雯听完,心生艳羡:
“你们都有共同的理想,又各自打拼事业,我要好好的写一个版面的内容。”
这下,霍亚楠立刻严肃起来:
“丫头,这新闻稿可不能这么写,我穿的是警服,我爱人穿的是军服,国家也为我们支付了平均工资以上的薪酬,我们恪尽职守,努力工作,是应尽职责,不能拿来喧哗取宠。
我们在警服和军服之下,也是普通的个体,如果我们的行为不符合大众对我们这个职业的想象,引起轩然大波,就不好了。
我们太平凡了,你还不如写写那些愿意放弃了大城市的繁华,来到我们这些小地方的高材生们,他们才是真的不容易。
你宣传宣传他们,看看能不能搞搞直播带货什么的,让我们这乡下也能早点脱贫致富。”
施雯雯扶额:
“霍所长,您咋三句话不离脱贫致富呢?”
霍亚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因为脱贫才是我们现在眼前的首要任务。”
三个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附近的另一个镇上,因为这里更靠近高速公路,算得上是三省交界,能得到更多的讯息。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鳄雀鳝的身上,施雯雯看到这么兴师动众的,就赶忙问:
“那放生鳄雀鳝的,是不是要判重刑?”
说到这里,霍亚楠摇了摇头: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第一款第二项之规定,构成扰乱公共场所秩序行为的,可处以500元以下罚款,10日以下拘留。
《生物安全法》第60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批准,不得擅自引进、释放或者丢弃外来物种。
第81条规定,未经批准,擅自释放或者丢弃外来物种的,责令限期捕回、找回释放或者丢弃的外来物种,处一万元以上五万元以下的罚款。”
施雯雯瞠目结舌:
“才这么点儿?但是我们要这么多人办好几天,还得请专家,还得准备拉设备进来抽水。”
霍亚楠道:
“维护秩序,原本就比破坏秩序的成本难得多。”
施雯雯难以理解:
“那也太不划算了,他们放几条鱼,我们就要费几十万的成本了,几十万可能还不够。”
霍亚楠点头:
“维护绿水青山,本就需要付出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