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焱到底是没哭出来。
现在说什么,想什么都晚了。
覆水难收。
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非人力可改。
他心中的悲伤有增无减,一直强忍着,怕勾起晚晚伤心,只是失态了几秒,就又继续给她削苹果,还说能表演削皮绝技,能削而不断,最后苹果皮削完,还能再完整地贴回到苹果身上。
余未晚很配合地说要看看表演,在他完成削皮后,还给他鼓掌。
两个人之间的小游戏很快结束了。
盛临江走过来,毫不留情地赶赵正焱出去,然后把岁岁抱了进来。
赵正焱也去细看了那个孩子——那是盛临川的儿子啊,是跟盛临川有几分相似的,就连眼尾的那颗坠泪痣的位置几乎都在同一个地地方。
他只看了孩子一眼,就被盛临江拽出去了。
但不管盛临江如何冷嘲热讽,或者赶走他,他都没打算离开。
晚晚的状态他看的出来,也私下问了护士病情,如果没有特效药,连入秋都撑不到了。
或许剩下的时光不多了,他是对不住晚晚的,在晚晚最后的生命里,他想陪伴她。
……
深夜。
凌晨四点。
众人都睡下了。
余未晚还清醒着,今天没有持续给药。
她从床上走下来,每一步都走的摇摇晃晃,久不活动,肌肉酸软,从病房走到外间客厅都很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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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客厅的大落地窗旁,手里拿着那一摞文件,靠在懒人沙发上,看着寂静的夜空。
夜空里,辰星闪烁。
医院地处偏僻,这里光污染很少。
夜空浩瀚无垠。
这里的夜空,和津海市的夜空似乎并无不同。
她看了许久夜幕,才撕开手里的粉色信封。
展开里面熏着茉莉花香味的信纸,她看到了繁夜熟悉的字迹:
晚晚。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打开这份书信,但我还是抱着希望写下这些,希望你能看见。
谢谢你陪我度过34周岁的生日,这应该是我过的最没有负担的一个生日。
因为很多我想要做的事情,都近乎达成。
曾经压在我心里的事情很多,但你陪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已经轻松很多。
唯一压在我心里的事,只有你。我希望你是健康的,并且余生是快乐的。
好像现在说这些,会显得矫情可笑。
可人生有些时候就是可笑,甚至可悲……
最近我守着你的时候,总能看到你会在梦里哭泣。
有时候忍不住了,还是会抱着你,想让你停止哭泣。
你应该是做了可怕的梦。
我知道梦的源头是什么,我想我可以结束你的噩梦。
其实人和自己的思想做抗争是很难的一件事,这种抉择对我来说同样很难。
但每次看到你哭,这种决心就会增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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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
我不能现在就对你许诺,我能一定让你好起来,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活下去。
还记得我和你写信说过的吗,‘世当珍惜,一期一会’。
世界还是美好的,岁岁也还很小,尽力活下去吧,哪怕很辛苦,也多带着孩子去热爱这个世界。
从前我总是骗你。
从相遇到结婚,甚至离婚,都是对你的骗局。
但在这封书信里,对你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
我很爱你,哪怕知道你永远不会接受我。我也很羡慕盛临川,他能得到你现在全部的爱。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没有盛临川救你,而是我在崖边救下了你,把你一直养在身边悉心照顾,是不是你就能原谅我?
但仔细一想,这不可能。
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爱你。
我爱你,是基于你失忆后,和我重新‘认识’。
是基于我是不再需要‘复仇’的繁夜。
只有这样,我才能喜欢上你。
还有,那天在风铃花下,我带你去医院的路上,你脖子流血,还要跟我说抱歉。其实不用的。你真是傻,那不是你做的事情,余家和你是有区别的,你父母做的事情,你不需要给我道歉。
我更傻,这样的道理,我到了后面才明白。
我很想能一直守着你,哪怕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不会和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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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我也觉得,能这样守着你一辈子也好。
可我知道,那样包围你的只有痛苦。
晚晚已经很痛苦了,我已经给过你很多痛苦了……不要再给你添加更多的苦。
晚晚,这辈子,我们好像只能这样了。
下辈子,你不是余未晚,我也不做繁夜,我们再去展开新的开始吧。
如果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收到了我的死讯,也不必有所伤感。
我的死亡对你而言,这是好事。
对我自己来说,这也是幸运。
假如我再也见不到你,那么,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
勿怀忧也,世相如是。
繁夜留。
一整页的信纸看完了。
余未晚捏着还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纸张,平静的心好像投入了一滴水,有涟漪一点点在心中扩散。
在此时,她才真的意识到,繁夜的的确确是死了。
她再也不会看到他出现了。
上一次在书信里,他以‘世当珍惜,一期一会’告诉她人生不只有爱情。
现在,他用‘会者定离’告诉她,人生不止有相聚。
分离,才是人生的常态。
手指的信封慢慢滑到膝上,她已经看明白了……他自杀了。
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伤害她了,她可以放心了。
她应该觉得放松和开心的,但她开心不起来。
她只是心头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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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有千钧巨石压在心头。
其实繁夜……如果他不是来自薄家的繁夜,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没有世仇的繁夜……那他其实也是很好的人。
他从来不是一个纯恶的人。
现在他的灵魂自由了,不会有世仇、恩怨、血债去纠缠他了。
繁夜,再见。
她有些坐不住了,在沙发上开始侧过身,弓起身子抱住自己的脑袋……
许久后。
窗外的天色蒙蒙亮起。
最早起来的盛临江,在护士还没过来查房之前就已经赶到了她的病房,打开了房门。
赵正焱这小子来了他,他并不放心。
他怕赵正焱睡到半夜就把晚晚一声不吭地带着跑去别的地方治疗了。
因为赵正焱带来的保镖比他多,他从盛家过来,压根一个随扈没带,就他一个光杆司令。
守在医院的都是繁夜之前留下的保镖,只听冯乘和晚晚的话。
赵正焱带了一队保镖过来。
论人数,他不占优势。
这一晚,他睡的很不安稳。
所以天一亮他就醒了,拧开房门,一走进屋子,就发现了躺在懒人沙发上睡觉的余未晚。
“笨蛋晚晚,怎么不去床上睡?”
他怪嗔地念叨着,走过去想要抱起她,但是扶起她歪垂地头,就看到了她鼻孔下方溢出的鼻血。
暗红的血色,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也足以刺痛他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