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瞒了温冉一件事。
周芷妍死后，有半年，我都在进行秘密心理治疗。
实际上，我对这个自十八岁就安排在我身边的未婚妻印象不大。
温吞，得体，沉默寡言。
我对她没有一丝爱恋，只是觉得如果就这样相敬如宾也不错。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会死得那样惨烈，死在我的怀中。
我仍旧记得，她冲向车辆那刻的决然。
她死死抓住我的衣服，想让我陪她一起死般，鲜血喷在脸上，眼睛中。
咬牙切齿，痛不堪言。
“傅子殊，我祝你永远薄情寡义，永远得不到爱！”
于是，无数个夜中，她满是怨毒，憎恨的诅咒回荡在梦中，惊湿后背。
后来，周家不死心，还想喜结连理，把周芷琪嫁给我。
他们表面笑嘻嘻，背地里说是我害死周芷妍。
我定了戒指，向周芷琪求婚。
她和周芷妍的性格全然不同，死死盯着我。
“是你害死了姐姐！你现在向我求婚是在可怜我吗？傅禅恩，迟早有一天，我会毁了你最爱的东西！”
这句话最终落在温冉身上。
在那之前，我其实并没有意识到她对我的重要性。
只记得，那晚月光惨白，她穿着繁重精致的礼服，大咧咧抹黑我，堂而皇之踩着我的肩膀，逃婚。
那时候我握住她的脚腕，她爬上高台，像只燕子般，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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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妄为，无拘无束。
这位温家小姐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我莫名想逗她一下，当看不见温夫人紧张尴尬的眼神。
那个夜晚，我有了丝丝小期待。
傅老师问我，“你怎么想的？温家虽然门第上远远比不上咱家，但我查过温小姐，性子不错。”
“那就她吧，不订婚，直接结婚。”
“你和她已经接触过了？”
我看向远处的夜色，脑中都是那只胆大的小燕子。
傅老师又说，“禅恩，我知道，这些年周芷妍的死一直横在你心里，医生说了，她生前抑郁，死因与你无关，别再折磨自己了。”
我还是没说话。
夜变得更长，和傅老师的叹息一样。
这个夜当然没睡好，我又梦见周芷妍。
她死死掐着我的脖子，鲜血滴在我的眼睛中。
“傅子殊，你有什么资格幸福，你就应该守着我一辈子！”
我惊醒，疲惫万分。
第二天，又见到温冉，见到她红着脸，据理力争的样子，莫名放松。
她鲜活而明动，带着我不由自主跟着一起笑。
在这之前，我反感社交，习惯一个人静静待着，用忙碌的工作麻木自己。
后来她出现，闹得，笑得，哭得，让我觉得还活着。
我喜欢逗她，看她面红耳赤，支支吾吾。
也喜欢看她张牙舞爪，在我面前从不伪装。
我当然知道她喜欢陈见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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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从小就长了一张好皮囊，没少吸引姑娘。
刚开始我笑她傻，喜欢从不主动，不然也不会落到我手中。
后来在马场上，她乐滋滋给王子梳毛，画面吵闹又温馨，闹了一身水。
擦头时，她仍旧叽叽喳喳。
我却什么也听不见。
莫名的，想要吻眼前人。
幸好，幸好林叔及时出现。
陈见津来了，她特别高兴，我心里却闷闷的。
看她恼羞成怒跑远，我心里更不太高兴。
少女怀春的心思我自然理解，但她既然要嫁给我，怎么还能心里有别人？
当晚，我多喝两杯。
周泽洋这些年一直想要升上去，背地里，借着周芷妍的死没少在我这里捞好处。
又想将周芷琪重新塞到傅家，聚到一起时，每一句话都暗指她。
往日我不开口。
她是周芷妍的妹妹，我不爱周芷妍，但她的死在我心里留下一道鸿沟。
可周泽洋话太多，甚至还扯到温冉身上。
手中的酒杯砸在墙上，终于清净。
这场聚会最终只留下我和陈见津。
他忽然抬头看我。
“我今天忽然发现温冉有点眼熟。”
“怎么个眼熟？”
他如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动手。
“有点像小时候我送小熊饼干的那个小女孩。”
我噎了下。
听到他继续说，“你忘了？当时你来接傅夫人，看见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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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让我过去安慰她，我不太愿意来着，你没告诉她吗？”
我摇头。
他轻嗤，“你就是闷，什么都闷在心里。”
我冷睨他，“你又好到了哪里去，你和顾太太的事以为瞒得过谁？”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喝了一整晚。
我警告自己，不要陷进去。
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着她的婚后约法N章，初见时觉得好笑，后面越看越刺眼。
喝醉之后，连夜让阿梅寄过来，一把火烧得干净。
这晚，没有周芷妍，只有温冉。
周芷琪回来了，她带着那张七分像的脸穿过人群走过来时。
一瞬间，周芷妍附身。
仿佛又回到梦中。
我只想带着温冉离开，越远越好。
她显然误会我和周芷琪之间的关系，又怀着想逃婚的想法。
我为此感到生气，加大工作量，企图逃离。
仿佛这样，她就能从脑子里跑出去。
但，思念一个人真的，真的，控制不住。
一下飞机，我就马不停蹄赶到温家。
我告诉她，镯子随手买的，怕她不想要。
那镯子戴在她小小的手腕上，真好看，想必奶奶在天之灵也是高兴的。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就算她心里始终有别人也没关系。
我们必定要结婚的。
我原本以为她天生炙热明媚，后来才知道埋在蛋糕和甜点下的，是数不尽的疤痕。
蛋糕掩盖眼泪，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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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假装热闹。
我们一样，都有瑕疵。
这份瑕疵，只允许裸露给对方看。
金恩寺的几百道台阶，我背着她，不觉得重，只觉得短。
阳光穿林，洋洋洒洒，路没了尽头，我们也是。
我其实看见她写在福带上的话。
她希望我得偿所愿，现在已经是了。
她出现后，我再没梦见周芷妍。
我在福带上一笔一划，“若还有私心，那就是希望身边之人能为我留下，一刻，一秒。”
老天爷终于听到我的愿望。
我和冉冉于秋日正浓时结婚，婚礼盛大，她的娃娃每一个都有位置，都是她幸福的见证人。
她穿着盛大华贵的婚纱，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万籁俱寂，只剩她的存在。
祷告词堆砌纸页，官方深情。
我凝视着她，不知为何落了泪，脑中被幸福堆满，到最后只说了句。
“谢谢你，愿意为我留下。”
三月春，她有了宝宝，我又背她去金恩寺还愿。
银杏树枯叶落地，又生新芽。
我从主持那儿回来时，看见她站在银杏树下。
小小的一个，很难想象她有了我的孩子。
走过去时，才发现她手里拿着我去年写的福带。
她抬头，眼眶通红。
“你当时果然偷看了我写的福带！”
我握着她的手，笑而不语。
枯叶落下，天荒地老，一切都停在最美好的时刻。
（全文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