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我准时到达老陈家门口,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我戴上白手套,在老陈妻子面前磕了头。
“陈师傅,起棺了。”我低声的对老陈说。
老陈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的儿子陈博文吆喝着:“大家让一让啊,让一让,给我妈让道。”
我有点不高兴,母亲起棺,孝子当哭,这是规矩,不哭,母亲在路上没有护魂的人,孤苦伶仃的。
老陈没有说话,他的女儿倒是嚎啕大哭,不管哭得是真是假,最起码,人家哭了。
泪水是送魂的最好媒介,我扫了一眼陈博文,没有多说话,和陈家的亲朋一起,要把冰棺盖子打开。
冰棺盖子没有扣子,直接盖在上面,为防止有人碰掉它,会在下面加一个活扣,相当于一个保险。
我把手伸到了下面,想要打开冰棺的盖子,但是我用力抠了一下,冰棺的盖子一点都没有动。
冰棺的里面已经有了一层冰屑,孙阿姨脸色苍黄,她病得太久了,药石入体,已经让她的皮肤已经不是正常人死后的那种惨白,而是一种黄白。
我无法形容那种肤色,我从来没有见过一种病人死后他的皮肤会是这种颜色。
我第一次抬动冰棺的盖子,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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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陈。
“我来帮你。”
老陈走过来帮忙,但是,他和我一样,也没有抬动冰棺的盖子。
我意识到不对劲。
“再烧点纸吧。”
老陈立即喊他的儿子和女儿过来,给他的妻子孙华珍烧纸。
陈博文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得过来跪在冰棺跟前,在火盆里烧了一沓又一沓便宜的冥币,我对他说:“兄弟,你烧的时候要祷告祷告,你得告诉你的妈妈,要起棺上路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说,我知道,那些都是封建迷信。”
他说了这一句,老陈脸色变了,他上前一脚踢开他的儿子。
“混蛋!你怎么说话的?那里面躺的是你妈,不是别人,怎么叫封建迷信呢?你懂什么?你才多大,没大没小的。”
陈博文被老陈一脚踢开了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非常的难看,当着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面,他躺在地上,那种仇恨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
周围的亲朋好友纷纷过来劝说,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候不要多事,赶紧趁着时间还早,把冰棺里的遗体抬出来送到灵车上。
老陈在我的劝说之下,这才走到一边,来到他妻子的跟前,抚摸着说棺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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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自责。
“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你受苦了。”
没有人怪他,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人已经走了,还有谁会在意到他的过去呢?
不管他对妻子好,对妻子坏,无论如何,他最终陪他妻子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
陈博文再一次跪在了棺材跟前,被他父亲踢了一脚之后,他便老实了很多,但是他的儿子陈浩轩却冲过来,在他的爷爷身上打了一拳。
小孩子力气本来就不大,但是他的动作引起了老陈的极大反感,幸好是他的亲孙子,但正是因为他的亲孙子他才生气。
老陈就要动手,但是被我一把拉住了,我对老陈说,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教育孩子,下次再说吧。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棺材盖打不开,我们总得要把遗体送上灵车,我们不能在这等,陈博文烧完纸之后,陈慧哭得更加伤心,他的女婿也在旁边烧纸,我对他的女婿说:“你不用烧,她得不到的。”
老陈的女婿王国兴十分诧异的看着我:“什么得不到?我烧点纸也不行吗?”
我说:“行是行,但是你的岳母她是得不到的,只有她的儿子侄儿女儿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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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得到,女儿烧纸她只能得到一半,别人烧纸,她是得不到的,就算烧了,你王家的祖先也会过来抢。”
“我来烧,我多烧一点给我妈。”陈慧接过丈夫手中的纸,在火盆当中烧了起来,我没有再多说话。
烧纸也有讲究,亡人去世,儿子和侄儿及女儿烧纸是能得得到的,就是说烧的纸,她在阴曹地府能够享用得到。
而女儿烧纸只能得一半。
女婿烧纸,岳母得不到,不仅得不到,女婿家的祖先还会过来抢。
你可以说这是封建迷信,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是这种传了很多年的规矩,破坏不得,规矩就是规矩,有的时候由不得你信还是不信。
烧完纸之后,老陈和我再一次和他的亲人们开始抬冰棺上面的盖子,这一次冰棺盖很轻松的就打开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老陈的妻子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
“孙阿姨,上路了,安心的上路吧。”我喊了一声。
随后把孙阿姨的遗体放到了灵车上,最后我上了灵车,在前面开着,老陈的亲朋好友们开着车,全部跟在了后面。
送葬的队伍很长,不像以前由人抬着棺材在山中行走,后面跟着一队队穿着白衣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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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现在不一样了,全部都是轿车。
他们在轿车里有说有笑,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去管那些。
灵车上了大马路之后,我的余光就瞥见了在我身边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的衣服和孙阿姨一模一样,我没有去正面去看。
“我放心不下他呀。”她说。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确实能够传到我的耳中,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知道我听见了那个奇怪的声音,我知道在我副驾驶上所坐的这个人并不存在。
“我舍不得他呀。”
她又说了一句,我还是没有搭话,灵车在黑漆漆的马路上行驶着,车灯照在地面上,造成了一个斑驳的光影。
路两旁的树荫好像一排排送葬的队伍,不知道是有人刻意设计,还是本来就如此。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不知道因为什么,比起运送其他遗体,我总感觉老陈他正在承受着的一种亲人离别的苦难。
“家里还有事,我放不下呀。”
她还是以这样缓慢低沉的语气跟我说着。
我忍不住了,我问她:“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呢?”
她好像是因为得到我的回应,非常的开心,她跟我说:“我担心他想不开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