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鹤龄转身直视晏凛渊,“定王殿下,此数目与您查获的完全相符。
陛下!工部私造逾制纸张妄图舞弊,其行径国法难容、罪无可恕!”
昌和帝怒喝:“带人犯!”
铁链声由远及近,赵文远囚衣渗血,十指尽数折断。
晏凛渊冷眼盯着赵文远被玄甲卫拖行留下的血脚印。
他太熟悉这套把戏了。
昨晚截获的漕船罪证,此刻已变成工部的认罪书。
昌和帝声音冰冷:“赵文远,你可知罪?”
赵文远还未及开口,突然剧烈抽搐,黑血从十指断口喷涌而出。
工部侍郎陈敬之扑跪在地抱住门生,浑浊老泪砸在金砖上,“明哲!明哲你说话啊!”
百官惶然。
晏凛渊盯着赵文远发黑的指骨,嘴角勾起冷笑。
好一招杀人灭口,背后之人手段果然狠辣。
“太医!”
昌和帝的暴喝混着咳血声。
孙鹤龄却慢悠悠道:“陛下,赵大人这是……畏罪自尽呐。”
陈敬之猛地跪地叩首,乌纱帽滚落露出斑白鬓发,“老臣管教无方,致使下属犯下这等大错,请陛下降罪!”
昌和帝眯起眼。
这个曾鞍前马后跟随先帝多年的老臣,最是深谙如何博取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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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套故作姿态的把戏,在他面前耍弄,实在是可笑至极。
“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尹承礼突然发难,“昨夜查封的舞弊用纸竟出现在贡船,臣以为背后恐藏惊天阴谋。”
金殿霎时沸腾。
“陛下!臣有失察之罪!”林永康重重叩首,“臣查验五军都督府存档,乃漕运司李主事盗用贡船勘合、偷换官船货物!”
“好个漕运主事!”都察院左都御史尹承礼发难,“区区从六品,能绕过兵部、工部、户部三重勘验?”
他笏板直指孙鹤龄,“怕是有人要移祸江东!”
满殿死寂。
孙鹤龄面不改色,“左都御史此言差矣。我朝漕运条例载明,凡贡船押运,持五军都督府勘合者可免检。”
徐锦程适时呈上刑部文书,“陛下,李主事画押供状在此,供认与工部匠人合谋。”
晏凛渊握笏的指节泛白。
好一招断尾求生!
用从六品小官之死,换工部与礼部清白。
那些连夜炮制的伪证,此刻正化作毒蛇缠上帝王的龙袍。
“陛下明鉴!”陈敬之撞向蟠龙柱,“老臣以死证清白!”
血溅丹墀的刹那,端王党羽纷纷跪地:“请陛下圣裁!”
晏凛渊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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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案上那方裂璺镇纸,冷笑。
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真相不过是块任人雕琢的玉石。
他喉结动了动,“陛下,臣弟请旨彻查五军都督府勘合、工部十年账册。”
五军都督府与工部这烂账,指不定能钓出几条深藏水底的大鱼。
“陛下!”晏玄瑾蟒袍一甩,大步出列,“本王以为当务之急是重开春闱。
至于这舞弊案,有刑部、都察院查办,陛下静候结果便可。”
其声洪亮,不少大臣暗自点头。
晏凛渊闻言,心中冷哼一声。
皇叔这一番话看似有理,实则是想转移众人视线,让这场舞弊案草草收场。
怕不是心里有鬼?
他上前一步,“皇叔所言有理,可五军都督府勘合、工部造纸、礼部贡船疑点重重,不彻查,科举开了又有何意义?”
昌和帝靠在龙椅上,目光在晏凛渊和晏玄瑾之间来回游走。
晏玄瑾转着扳指质问,“三司办案公正,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按律处置即可。
定王一再要求彻查,莫非是信不过我朝司法,质疑三司官员能力?”
晏凛渊目光锐利如鹰,“皇叔说人证物证皆在,可赵文远暴毙当场,死无对证,这所谓的人证,可信度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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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何?
还有这物证,一夜之间便成了定案铁证,焉知不是有人暗中操弄、仓促炮制?
如此轻易得来的证据,就这般草率定案,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
用特供澄心堂纸印制带暗号考卷,再借贡品渠道送入贡院,以此调换寒门学子答卷。
分明涉及工部、礼部、五军都督府,牵一发而动全身。
区区一个李主事和几个匠人,绝无能力布下如此庞大的局。
“陛下,定王、端王所言皆有理。科举不能久拖,舞弊案也得彻查。
依老臣看,一边筹备春闱,一边让定王牵头彻查,务必在春闱前查明真相。”
杨廷和缓缓出列,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这位三朝元老,在朝堂上威望极高,他的每一句话都举足轻重。
昌和帝思索后道:“杨阁老所言极是,就依此计。春闱筹备交礼部尚书,务必万无一失。”
退朝钟响时,孙鹤龄经过晏凛渊身侧低语:“定王可知《礼记》有云’水至清则无鱼‘?”
晏凛渊冷笑,“本王更知水清鱼跃,这朝堂,也该清清了。”
说罢阔步离去,留孙鹤龄脸色铁青。
随后,惩处迅速落实。
赵文远虽死,仍被革除功名,家产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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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族三代不得科举。
陈敬之监管不力,连降四级为工部主事,责令戴罪立功。
林永康对勘合被盗用负有失察之责,罚俸半年,降一级,但保留五军都督府经历职务,以观后效。
李主事身为舞弊主犯,按律斩首。
林永康听到惩处结果,先是一怔,随即松了口气。
罚俸半年、降一级虽不是好事,但保留了职务,没被彻底查办。
这就意味着,还有翻身机会。
只是这以后行事得更谨慎些。
—
辰时三刻,端王府密室。
暗室四壁嵌着夜明珠,墙上挂着蓟镇布防图。
林永康跪伏在地,官袍已被冷汗浸透。
孙鹤龄缩在紫檀圈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
晏玄瑾将茶盏重重摔在青石砖上,碎瓷溅了林永康一身:“账册都能丢,你是嫌命太长?”
林永康抹去额角血迹,跪地辩解:“王爷恕罪,那贼人分明熟悉侯府布局,定是内鬼……”
想到这,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昨夜库房铜锁分明完好无损,除非那贼有铜匙......
“内鬼?”晏玄瑾冷笑,“你那好侄女近日可安分?”
一听那贼是个女子,他脑海不自觉就浮现那女人的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