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西,驶过枯黄桑林时,林沁月突然喊停。
她掀开车帘,指尖捻碎一片病叶,眉头紧锁。
喜儿扒着车窗惊呼,“桑叶怎的泛黄了?”
林沁月垂眸,掐指算日子,“蚕户要遭殃了。叶脉泛黄,背面有红斑点,正是桑蚕脓病的症状。”
前世这场虫灾即将爆发。
“小姐懂农桑?”喜儿愣住。
“懂些。”林沁月敲窗,“柱子,拐去前头李庄买苎麻种。”
柱子闻言,调转马头。
车轮碾过泥泞小路,溅起一串泥点子。
不多时,马车停在李庄一户农家前,林沁月跳下车。
阿野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老丈,苎麻种怎么卖?”
林沁月蹲下身,指尖拨弄着竹筛里的种子。
老农抬头,见是个衣着华贵的小姐,忙抖开麻袋,灰褐色种子簌簌落进斗里。
“四十文每斤,姑娘要买多少?”
林沁月捻起几粒对着日头细看,“三百斤。”
老农手一抖,木斗砸在粮垛上,“整个李庄的苎麻种都凑不足百斤!”
这苎麻种不值钱,田庄现下还是种桑树的多,哪来的三百斤。
“那便有多少要多少,另外......”林沁月解下荷包,“您庄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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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会织苎麻的妇人,我高价请。”
老农眼睛一亮,“有有有!我闺女就会!”
买完苎麻种,林沁月又收了十几筐陈年苎麻布。
不远处,褚风扒着树干偷看,忍不住对褚行道:“林姑娘买苎麻种作甚?难不成要改行织布?”
褚行瞥了他一眼,“少废话,继续盯着。”
晏凛渊倚在马车旁,目光始终未离那抹鹅黄身影。
见她与老农谈笑风生,他眸色渐深。
这般不拘小节,倒比那些只会哭啼的贵女顺眼些。
车轮再次滚动时,喜儿抱着半袋种子嘀咕:“小姐,蚕户都指望着桑叶,种这些野草作甚?”
林沁月笑道:“桑蚕脓病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日,整片桑林都得遭殃。
苎麻织的布虽不及丝绸金贵,可比蚕丝耐糙。
等虫灾一过,蚕户没了生计,咱们苎麻就是救命稻草。”
喜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姐这脑子是咋长的?
连虫灾都能算准!
褚风见他们马车行驶,也闪回自家马车,“殿下,我听着林姑娘好像在说,接下来会有虫灾?”
晏凛渊闻言,眯起眼。
前日暗卫来报,南边已有三县爆发蚕疫,这丫头竟比朝廷驿马还快半步。
莫非又是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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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田庄,林沁月刚下马车,便见一群瘦骨嶙峋的佃户围上来。
王老汉认出林沁月忙问道:“大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
林沁月温和一笑,“我来看看大家,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从今日起,田庄归我管,绝不会有人欺压你们。”
佃户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如此和气。
林沁月吩咐道:“喜儿,把车上黍米分下去。”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王老汉颤巍巍接过黍米袋,糙手蹭了蹭麻袋。
“大小姐......”老汉嗓子眼像堵着团棉花,膝盖一软就要跪,“俺给你立长生牌位!”
林沁月一把托住他肘弯,“老伯使不得。”
“求大小姐开恩!”跪在后头的年轻人哽咽道,“崔夫人还扣着俺们三年工钱......”
“历年欠银随后双倍补发。”林沁月声线清凌。
佃户纷纷跪地磕头。
林沁月也不多言,直接让人搬来账册,当着众人的面一笔一笔核对。
“建和十七年,虚报桑田虫害,克扣工钱四百二十两——”她朱笔一划,“按如今米价折银,该补......”
“八百两!”
人群里冒出个脆生生的童音。
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掰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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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乎的手指,“俺娘教过打算盘,一斗米.....娘,是多少来着?”
瞬间满场哄笑,冲淡了悲戚。
“那就八百两。”林沁月轻笑道,“去岁被克扣的口粮,按市斤折银补上。另开粮仓三日,每户领三斗陈米。”
佃户们目瞪口呆,纷纷道谢。
这等菩萨心肠的姑娘,要是早些出现该多好!
树后的褚风瞧着这场面,忍不住咂舌,“这得亏多少银子?”
“你懂个屁。”褚行踢他靴子,“收买人心比收租子要紧。”
褚风回头偷瞄主子神色,只见晏凛渊正盯着姑娘,嘴角轻扬。
他撞了撞褚行,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主子再盯下去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主子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另一边,林沁月正与佃户们核对账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哭嚎。
“天杀的!还我当家的命来!”
一个粗壮妇人挥舞着菜刀冲进人群。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汉子。
王老汉脸色一白,低声对林沁月道:“大小姐,这是周庄头的浑家,人称‘母夜叉’,仗着她男人是庄头,没少欺压咱们。”
周婆娘满脸横肉,菜刀直指林沁月,“你这贱蹄子,绑了我男人?还敢来田庄充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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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户们纷纷后退。
王老汉颤巍巍挡在林沁月身前,“周家的,有话好好说......”
“滚开!”周婆娘一脚踹翻王老汉,菜刀劈向林沁月,“今儿不剁了你,老娘跟你姓!”
“小姐退后!”
阿野瞬间横刀挡在林沁月面前。
林沁月抬手拦住阿野,冷笑道:“周庄头贪墨田庄银两,欺压佃户,他罪该万死!”
周婆娘怒吼:“你放屁!侯府庄子向来如此!倒是你这野种,真当自己是救世主?”
她紧接着冲身后汉子吼:“愣着干啥?给我打!”
敢绑她男人,断她财路。
她今日就要好好教训这黄毛丫头!
十几个壮汉立即挥舞棍棒冲上来。
柱子猛地抄起钉耙大喝,“乡亲们,护着大小姐!”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赵大牛抄起扁担要拦,却被泼皮踹翻在地。
阿野上前一脚踹飞冲在最前的汉子。
那汉子惨叫一声,棍棒脱手飞出,重重砸在晒谷场的石磨上。
“找死。”
阿野声音沙哑,眼神冷得像冰。
林沁月这边,直接抄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冲过来的汉子。
那汉子被砸得踉跄后退,恼羞成怒地挥棍朝她劈来。
喜儿尖叫一声:“小姐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