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伙计写岔了！”
他踹了脚瑟瑟发抖的小学徒。
学徒咬着牙将头埋得更低。
林沁月示意康诗予继续。
康诗予继续道：“去岁三月，进价十五两一匹的云锦，账上记作二十五两。
四月，售出百匹蜀锦，账上只记了五十匹...…”
王德才额头冒汗，“这...这是前任东家吩咐的...…”
“是吗？”林沁月冷笑，“那这些假账，也是前任东家让你做的？”
她指着账本一处，“去年三月，进价十二两一匹的杭绸，报损三十匹？”
“嗐，江南梅雨，都霉了。”王德才掸掸衣袖。
“那六月呢？”林沁月指尖划过账目，“蜀锦二十匹，说是被老鼠啃了？”
王德才讪笑，“这......”
“去岁五月，”康诗予提高声调，“您报了二百两修缮费，可这房梁上的蜘蛛网都快垂到地上了！”
外头看热闹的街坊指指点点。
这铺子来了两个黄毛丫头查账，多稀奇。
“胡说八道！”王德才见状，脸色一沉，“两位姑娘不懂经营，莫要信口开河。”
“还有，”康诗予抬眸看了眼林沁月，指着账册道：“上月报采买新布，可市面上根本没有这种花色。”
康家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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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着最大的绸缎庄，市面上的花色她再了解不过。
王德才脸色变了变，“谁说市面上没有！”
“啪”
林沁月猛地将账本摔在柜台上，“王掌柜，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送你去衙门？”
阿野立即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王德才。
王德才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被这架势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小姐饶命！小的...…小的知错……”
裴琰斜倚着雕花廊柱，望着林沁月被晨光镀了层金边的侧脸。
她那双含霜带雪的眸子此刻正睥睨着地上蝼蚁般颤抖的管事。
他喉结微动。
这京城贵女千篇一律的牡丹芍药里，偏生开出朵带刺的寒梅。
倒是叫人挪不开眼。
“饶命？”林沁月冷笑，“你贪墨的银子，足够让你在牢里待上十年。”
裴琰上前半步，琥珀色的瞳仁里盛着三分讨好七分痴迷，适时插话，“林妹妹，不如让我来处置？我爹……”
“不必。”林沁月打断他。
裴琰盯着少女攥着账册的纤白手指，别过脸去掩饰发烫的耳根。
怎的在她面前，自己总像个初次见姑娘的愣头青！
林沁月冷笑道：“王德才，给你两条路。要么带着假账去诏狱，要么……”
她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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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顿，“把你这些年贪墨的银子，双倍吐出来。”
王德才连连磕头，“小的选二，选二！”
他心里暗叹，造孽啊！
以往的东家有多好糊弄，现下的东家就有多难缠！
林沁月转向康诗予，“诗予，从今日起，你就是锦绣坊的二掌柜。”
康诗予惊讶，“我？”
“不错。”林沁月笑道，“这铺子交给你，我放心。”
康诗予连连摆手，“东家……我不行的……我顶多算算账……”
林沁月压低声音道：“你不必害怕，明面上掌柜的还是这狗东西。”
康诗予对上林沁月肯定的眼神，缓缓点头。
林沁月转而道：“把库房锁头全换了。即日上新款苏绣纹样，要孔雀衔珠纹打头。”
这是不久后突然兴起的古纹样，如今正好赶上。
裴琰扒着柜台探头，“孔雀纹多俗气，小爷觉得......”
“十两银子一方帕子，日后涨价到三十两。”
林沁月推开他脑袋。
俗气与否，可不是他一句话能决定的。
众人闻言倒抽一口气。
这东家怎就如此笃定……
林沁月这才扫视跪了一地的伙计，“从今日起，锦绣坊由二掌柜康姑娘打理。
愿意留下的，工钱翻倍；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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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可以走。”
伙计们面面相觑。
这大小姐开的条件过于诱人……
只是……
他们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德才。
纷纷有些迟疑。
半晌，一个年轻伙计站出来，“大小姐，小的愿意留下！王掌柜克扣工钱，还逼我们做假账......”
“你血口喷人！”
王德才跳起来要打人。
裴琰一脚踹翻他，“敢在小爷面前动手？”
王德才敢怒不敢言。
这祖宗他可惹不起……
林沁月示意康诗予，“把新定的规矩念给他们听。”
康诗予展开卷轴，“一、每月工钱按时发放，不得克扣；
二、采买需两人以上同行，账目公开；三、发现贪墨者，赏银百两......”
伙计们听得眼睛发亮。
“小的愿意留下！”
“对！小的要跟着东家干！”
林沁月颔首，“很好。”
裴琰也凑过来，“林妹妹，那我呢？”
她什么时候搭理自己……
“你？”林沁月扫了他一眼，“裴公子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帮喜儿整理库房？”
裴琰苦着脸，“我堂堂吏部尚书之子...…”
“不去就算了。”林沁月转身要走。
“去去去！”裴琰连忙跟上，“能为林妹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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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是我的荣幸。”
“公子等等我们！”
小六与阿云忙追上。
康诗予忍俊不禁，林沁月也露出一丝笑意。
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店铺，心中已有盘算。
前世记忆告诉她，到了夏日，江南会兴起一种新款式，若能抢先推出...…
“诗予，我有个想法...…从今日起，锦绣坊改做成衣铺。”
林沁月掏出袖中图纸，“这是我昨夜画的衣裳样式，你瞧瞧。”
康诗予接过细看，越看越惊，“这...…这裙摆怎的这般？还有这腰身......”
她从未见过这种款式……
“江南那边已经开始时兴了。”林沁月压低声音，“我梦见夏日，京城贵女们都会穿这种样式。”
前世端王府赏花宴上，这种款式风靡京城。
除了这个款式，她脑海中还记着其他款式。
因着，她前世为数不多的爱好，便是与王妃一道，四处搜罗这些引领风尚的衣裳。
康诗予瞪大眼睛，“东家连这个都能梦见？”
这太神奇了！
林沁月笑笑，“这种款式，先做一百件。”
康诗予望着她自信的侧脸，重重点头。
这个女子，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高处，俯瞰众生。
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