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转身时已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下官还要巡防西市,告辞。”
他说完,转身下楼,背影挺拔却带着几分孤寂。
待那抹绛红消失,褚行凑近低语,“主子,要查沈小旗近日行踪吗?”
“不必。”
晏凛渊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指腹摩挲着玉扳指。
那小狐狸倒是抢手得很……
裴琰那草包不足为惧,倒是沈逸——
他眯起眼睛。
锦衣卫查案查到醉香楼?
怕不是查人查到此处。
“去查查西市近日的案子。”
他忽然改口,转身走进房内。
总要找个由头盯着锦衣卫的动向。
褚行领命而去。
话说到康诗予这边。
她今日一早换上粗布短打,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便悄悄出了府门。
彼时,她头戴斗笠,脸上抹了些灰土,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少年郎。
“吁——”
驴车停下,康诗予跳下车,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
她抬眼瞧了瞧路况,目光扫过路边的桑树。
果然如东家所说,这路边的桑树此时都蔫巴了……
“这位公子,可是来收茧丝的?”
一个佝偻老者迎上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希冀。
“老丈,可有霉茧卖?”
康诗予刻意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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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嗓音裹着几分沙哑。
老汉眼底火光“噗”地灭了。
他眯起皱褶堆叠的眼皮,暗忖这小少年莫不是拿穷苦人寻开心?
他嘴上留着三分余地,“后生莫拿老汉逗闷子,那些茧都长绿毛了。”
正经商队躲瘟神似的绕道走,谁家傻子买这腌臜货?
“就要这样的。”康诗予摆摆手,“您只管装车。”
“公子这边请。”
老汉怔了一瞬,佝着腰快步带路。
他暗自腹诽,这怕不是哪家钱庄的败家子偷溜出来学人做生意?
柴门一开,霉味扑面而来。
康诗予强忍着不适,伸手捻起一撮黑绿相间茧丝,指尖触到潮湿黏腻的触感。
“这些......”
她拖长尾音,余光瞥见老者局促地攥紧补丁衣摆。
老者叹了口气,无奈道:“当时暴雨来得又急又猛,王家庄地势低洼的蚕房全泡了水……”
他枯树枝似的手指戳了戳发霉的茧堆,“抢出来的茧丝没地方晾,不能及时缫丝,堆在祠堂才两天就长毛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舍得扔……
康诗予指尖无意识摩挲衣袖边缘。
这些桑农,平日里怕是连温饱都成问题。
偏偏遇上这等糟心事儿……
这些茧丝,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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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辛勤劳作的成果,每一步都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汗水。
如今,这些茧丝却因受潮发霉,没了销路。
连买生石灰防潮的钱都挤不出来……
她突然觉得东家出的主意妙极了,就该整治那些贪官污吏。
“老丈,这些霉茧我都要了,价钱嘛......”
老者抓住她袖口,“公子真要这些腌臜货?”
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挖出什么阴谋。
“可别像隔壁李家庄的黑心贩子,说是收茧丝,转头就告到官府说我们以次充好......”
康诗予心口像被人攥了一把。
她似乎也是黑心贩子……
只不过……她黑的不是他们。
“老丈放心。”她定了定心神,“我们东家做丧葬生意,专要茧丝充棺椁夹层,我愿高出市面价购入。”
“公子肯收就是天大的恩情了!”老者连连作揖,“不敢要高价......”
他不敢奢想,只求能勉强回个本。
“您数数。”康诗予将银两塞进老者龟裂的手心,“劳烦再帮我打听谁家还有这样的存货,我一并收了。”
老者接过银两,手都在发抖,两眼通红。
不敢想……
他竟真把这积存已久的霉茧卖出去了。
康诗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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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眼里,心中微酸。
几辆板车吱呀碾过田埂时,康诗予望着车上的霉茧出神。
此次收丝,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桑户屯在手里的霉茧数量之多,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可见那场暴雨受灾的桑户不少……
当天,康诗予来到准备好的仓房,按林沁月给的方子调配药水。
“二掌柜,真要掺这个?”
锦绣坊伙计扒开生石灰,被呛得直咳嗽。
康诗予点头,“石灰二两,明矾三钱......”
她一边默念,一边将药材倒入大锅。
药水沸腾,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这法子真能成?”
伙计将信将疑地将霉茧浸入水中。
康诗予盯着逐渐发白的茧丝,“能成,石灰褪色,明矾增亮。”
随着时间流逝,她抽出浸透的圆鼓鼓的茧丝对着光线瞧,霉斑竟真淡去几分。
她松了口气,轻笑道:“晾干后喷些桂花油,表面上应该与上等茧丝无异。”
另一个伙计也直呼,“二掌柜这法子当真妙极。”
他将处理好的茧丝晾好,远远看去,当真如雪般洁白。
康诗予抿了抿唇,神色间流露出一丝遗憾,“可惜缫不出丝,里头的丝已经变脆了。”
这法子只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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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丝褪去霉斑,徒留洁白的表象。
伙计笑了笑,“是啊,这要是能缫出丝……岂不赚大了!”
康诗予不语,埋头继续浸霉茧。
三日后,康诗予扮作丝绸商出现在集市茶棚。
她将包袱摊开,里头装着林沁月从侯府库房挑的上等真丝。
她特意选了靠路边的位置,将真丝摊在桌面。
远处马蹄声渐近,她猛地攥紧袖口。
来了。
“吁!”两个差役勒住缰绳,领头的疤脸汉子甩着马鞭踱过来,“小子,这丝怎么卖?”
康诗予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官爷,这丝有人订了……”
两个差役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小子,你东家是哪家商号?怎么没见过你?”
疤脸汉子赵五踢开长凳坐下,腰间佩刀“哐当”砸在桌沿。
康诗予强自镇定道:“小的是从江南来的……”
“江南来的?”
赵五抓了把真丝在指间搓捻。
啧,这丝线细滑柔韧,竟比前些日子收的还好。
这几日能收的丝越来越少了,若是能入这一笔,可算能交差了。
他眯起眼,“小子,这些丝爷全要了。”
康诗予手心沁出冷汗,“官爷,这批丝我已答应卖给别家……”
赵五猛地拍案而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