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他走到水缸边，也不管里面水浑不浑舀起一瓢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才觉得喉咙里的火气压下去点。

身上黏糊糊的，血腥气混着柴火烧焦的烟熏味难受得紧。

“我去擦把脸。”

他拎着水瓢，钻进了那间被熏得黑黢黢的屋子。

刚进去没多久，云娘端着个缺了口的破陶碗，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

碗里是半碗浑浊的热汤，水面上漂着几朵灰白色的蘑菇。

“相公，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她把碗递到张鸿面前，小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和羞怯。

张鸿正脱下那件沾满血污的外褂，准备擦擦身上，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他接过碗，一股热气扑面带着点土腥味，还有一种古怪的类似杏仁的菌类气味。

他的动作凝固了，视线落在碗里那几片蘑菇上又飞快地扫过灶台边一个破篮子里剩下的几颗。

灰白色，菌盖上好像有细密的鳞片有的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赭红色斑点。

灰花纹鹅膏！

毒蘑菇！

这玩意儿混在一起，喝下去，怕是神仙都难救！

“这蘑菇哪儿来的？！”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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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拔高，直直看向云娘。

云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吓了一大跳，端碗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张鸿一把放下碗，几步冲到灶台边，抓起篮子里剩下的蘑菇。

他捏碎一颗灰白色的，凑近了闻，那股子让人心头发紧的怪味更明显了。

“你吃了没有？！”他猛地转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急躁。

云娘茫然地摇头：“没…想着先给相公……”

一股邪火“噌”地一下，直冲张鸿脑门。

他不是气云娘，这丫头片子懂个屁。

他是气这背后下黑手的人，心肠怎么能这么毒！

“谁让你采这些的？！”

“不…不是我采的……”云娘看他脸色铁青，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是…是刘黄哥，刚才送过来的……”

刘黄？

那个瘦高个？

张鸿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闪过村口那张又贪又怕的脸。

“他送来的？”张鸿逼近一步，“他怎么说？”

“他说…看相公你辛苦，打跑了刀疤陈，是大英雄…特意送些山货来，给相公补补身子……”云娘越说声音越小，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我看那蘑菇挺干净的，就…就想着熬汤……”

“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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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这是毒蘑菇，他娘的是想直接送老子去见阎王！”张鸿怒吼一声，狠狠将手里的毒蘑菇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好你个刘黄！

明着不敢动手，就玩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刀疤陈那伙人的尸首怕是还没凉透，村里就有人敢用这种法子来害他！

看来之前杀那几个人，还不够！震慑不住这帮狗娘养的！

云娘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不停地磕头。

“相公！我错了！我不知道那是毒蘑菇！我真的不知道！求相公饶了我这次……”

她以为张鸿是气她差点害死了他，吓得全身都在抖。

张鸿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像风中落叶的云娘，心里那股暴虐的火气，忽然就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和怜惜给冲淡了。

他弯腰，伸出手，把云娘从地上拽了起来。

“起来，这事不怪你。”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鲁，但语气却放缓了些。

“你哪知道人心能这么脏？”

“那个刘黄，不是个东西。”

云娘被他拽着胳膊，呆呆地站着，眼泪还挂在脏兮兮的小脸上。

她没想到张鸿非但没打骂她，反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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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她。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依赖感瞬间冲垮了她，鼻子一酸，眼泪反而掉得更凶了。

“相公……”她哽咽着，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别哭了。”张鸿抬手，用粗糙的指腹笨拙地给她擦了擦眼泪，“这笔账，老子得亲自去找他清算清算！”

他松开云娘，转身走到墙角，重新抄起那把磨得雪亮的三尖钢叉。

钢叉之前砸弯了一点，被他拿柴刀背反复敲打过，虽然看着还有点歪扭，但用起来不碍事。

冰冷的铁器握在手里，那股子刚压下去的杀气，又重新腾了起来。

“走，跟我去看看，这位好心送蘑菇的刘黄哥，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懵的云娘，推开院门，大步朝着村子另一头走去。

张鸿攥紧了冰凉的钢叉，大步流星，几乎是拽着云娘往前冲。

云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小步快跑才能跟上，脸蛋煞白，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风里头，隐约飘来点油烟味儿，是刘黄家那个方向。

快到门口，张鸿步子猛地放缓，侧过身，耳朵几乎贴在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上。

屋里头，有人压着嗓子说话，尖细的声音，是刘黄没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