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端起那碗浑汤,抿了口,放下碗才应道:“哦,刚在县里买的,省得以后老借,麻烦。”
“买…买的?!”
云清河嗓门猛地就上去了,跟谁踩了他尾巴似的,屁股底下那破板凳都跟着一晃。
他那俩浑浊老眼瞪得跟铜铃一样,直勾勾瞅着张鸿,嘴张着,半天没合上。
买的?
一头黄牛!还带板车!
我的乖乖!
在七河村,谁家要是有头驴,那都算体面人家,走路腰杆都直。
这张鸿…竟然买了头牛?!还带车?!
云清河脑子“嗡”一下,跟挨了一闷棍。
他想起以前那个欠一屁股赌债,连自家媳妇都差点卖了的混球张鸿,再瞅瞅眼前这个淡定得很,随口就说买牛车的张鸿……
这…这他娘的是一个人?!
刘氏在旁边听着,也吓得不轻,拉着云娘的手都没知觉了。
炕上的云布,看张鸿的目光也变了,多了点琢磨。
云娘小脸蛋红扑扑的,偷偷抬眼瞄了瞄张鸿,又赶紧低下头,嘴角却憋不住往上翘。
相公真厉害。
云清河回过魂来,脸上那点小心和嘀咕,立马被一股子恨不得跪舔的热乎劲儿给顶了下去。
他“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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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猛拍大腿,转身就去够那两坛子还没拆的酒。
“快!老婆子,找碗!找碗!”他手忙脚乱撕开泥封,一股子酒香当时就飘满了屋子。
“张鸿…不,贤婿!贤婿啊!”云清河端着个豁口子的粗陶碗,双手捧着,腰都快弯到地上了,脸上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快,满上!满上!”
他亲自给张鸿倒了一满碗酒,那酒都快漾出来了。
“爹……”云娘看着她爹这德行,脸都红了。
“应该的!应该的!”云清河把酒碗恭恭敬敬递到张鸿面前,“贤婿啊,以前是爹老眼昏花,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自己也倒了一碗,双手举着:“云娘这丫头,能跟着你,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真的!这丫头笨手笨脚的,以后…以后还请贤婿多担待,多担待!”
脖子一仰,一碗酒“咕咚咕咚”就下了肚,呛得他直咳嗽,脸憋得通红。
张鸿端起酒碗,跟云清河虚碰了一下,也喝了一口。
酒是糙米酒,有点冲,但热乎乎的,灌进肚里,把屋里的冷气倒是驱散了不少。
云清河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模样,听的张鸿有些无趣。
他没理会老丈人那快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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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热情,把碗搁回那张瘸腿桌上,望向土炕那边。
云布靠着墙,脸色白得吓人。
“腿怎么回事?军里没给治?”
云布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摇摇头:“发了点止血的沫子哪里够,军医看过,说骨头没接正,以后走路怕是……”
他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刘氏捂着嘴,呜咽声又起来了。
云娘连忙过去搂住娘的肩膀,轻轻拍着。
屋子里的那点热乎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
云清河举着酒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门外被砸得震天响,那动静粗暴得很,整个破屋子都跟着晃荡。
刘氏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缩到了云清河背后。
“谁啊这是……”云清河嘟囔着,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看看。”云布就在门口,咬着牙就要过去。
“哥你别动!”云娘急忙按住他。
云布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单腿跳着,一瘸一拐地朝门口挪。
他刚把那根朽木门闩抽开半截。
“哗啦!”
门被外面的人一脚踹开!
木头碎屑乱飞!
云布被那股大力撞得倒退几步,后背结结实实磕在土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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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哼了一声,半天直不起腰。
门口呼啦啦挤进来两个壮汉,一身打扮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两人中间还架着个年轻人,瘦猴似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淌着血沫子。
正是云娘那个不成器的二哥,云牛二!
云牛二被拖进来,脑袋耷拉着,看见屋里的人后脸上火辣辣的又怕又臊。
“你们…你们要干啥?”云清河哆嗦着问,声音都变了调。
其中一个刀条脸的汉子,眼珠子在屋里一转,最后钉在云清河身上,皮笑肉不笑:
“老家伙,你儿子云牛二在我们鸿运赌坊,欠了十两!今儿个不把钱拿出来,人我们就带走了!”
十两!
云清河和刘氏俩人脸上那点血色“唰”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跟见了阎王爷似的。
“好汉爷好汉爷!宽限几天,求求您宽限几天……”云清河腿一软,差点跪下“家里实在…实在揭不开锅了啊!”
“放你娘的屁!”另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儿见不着银子就拿这小子的命抵!”
“你胡说什么!”云布眼睛都红了,也不管腿疼不疼,撑着墙就要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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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条脸反应极快,抬脚就朝着云布那条缠着布条的伤腿踹了过去!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嚎!
云布抱着腿蜷缩在地上,疼得浑身打颤,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哥!”云娘尖叫一声扑过去。
刘氏也哭喊着去扶儿子,心疼得跟刀剜似的。
云清河彻底吓破了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得砰砰响:“好汉爷饶命!饶命啊!别动我儿子!钱…钱我们凑!我们凑!”
他手忙脚乱地爬到墙角,哆哆嗦嗦地往外掏那几个藏着的铜板,还有那半袋子舍不得吃的糙米。
“滚一边去!”刀条脸嫌恶地一脚踢翻了米袋子,黄澄澄的糙米撒了一地,“谁他娘的稀罕你这点玩意儿!给老子拿银子来!”
两个汉子逼近炕边,伸手就要去抓地上的云布和护着他的云娘。
云娘死死抱着哥哥,吓得小脸煞白,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云清河和刘氏哭得撕心裂肺,只觉得天都塌了。
一直没吭声的张鸿,这时候动了。
他把手里的酒碗,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
“嗒。”
清脆的一声响,在这一片哭喊和叫骂里,突兀得吓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