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月白的如何?素雅干净,又不会太惹眼。
喜欢吗?”
他伸手,指尖划过光滑细腻的缎面。
云娘也被那料子吸引了,那柔和的色泽和精致的纹理,让她眼中闪过真实的喜爱。
她犹豫地伸出手,却只敢用指腹最柔嫩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触了一下,那丝滑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她飞快地缩回手,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声音低低的:“太……太贵重了。
还是看看旁边的细棉布吧,结实又便宜,穿着也自在……”
“啧啧啧,”
先前那个伙计不知何时溜达过来,抱着胳膊,酸溜溜地说,
“那可是苏杭来的锦云缎,正经的贡品级,一尺就要一两八钱银子!我们这儿都是论匹卖的,整匹……嘿嘿,差不多能换头大青骡子了。
您摸摸倒无所谓,要是勾了丝……嘿嘿。”
他把“嘿嘿”
笑出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这时,一道更显刻薄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瑞锦轩的胖老板娘扭着水桶腰,扶着雕花扶梯慢悠悠地踱下来,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在张鸿一行人的衣着上转了几个来回,鼻子里哼出一声:“哎哟,这是进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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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门吧?我们瑞锦轩可都是伺候城里老爷太太的主儿。
那些寻常人家用的家织布、粗麻布,路口拐角‘王记布头铺’才有,便宜又大碗,一匹布够做两三身,只要……二百钱?”
她尾音上挑,充满了讥讽。
“你说什么?!”
憨娃这个愣头青再也忍不住,拳头攥得咯咯响,往前一步,一股战场上磨砺出的凶悍气势瞬间爆发出来。
张鸿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都没看那老板娘和伙计,只是目光温柔且坚定地落在云娘有些窘迫的脸上:“别怕,我说好就好。”
话音落下,他在怀中那个略显鼓胀的旧棉袄内袋里略一摸索。
这一次,掏出的不是金条——那太过张扬,而是一个沉甸甸、做工普通的灰色粗布钱袋。
“啪!”
钱袋被随意地扔在柜台光滑的乌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钱袋口没扎紧,沉甸甸的银锭二十两一锭的中锭银元宝和几块散碎的小银锞子顺着那声响滚了出来,白花花的银子在明亮的店堂灯光下闪烁着诱人却不容置疑的光芒。
那明晃晃的银光,瞬间晃花了伙计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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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的眼!整个瑞锦轩一楼瞬间安静下来,连旁边几拨看料的客人都停下了交谈,惊讶地望向这边。
小伙计刚才还撇着的嘴角瞬间僵住,脸上的轻蔑冻结,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呆滞。
老板娘的胖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迅速涌上猪肝般的酱红,尴尬、懊悔、还有被现实扇了耳光的火辣辣感在她圆盘似的脸上交织变幻,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陈三和憨娃脸上顿时露出解气的表情,憨娃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挺了挺胸膛。
“这些,”
张鸿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丢下的只是几枚铜钱,他拿起那卷月白色的锦云缎,
“连这匹布,再劳烦掌柜的给内子挑几身合体的成衣,颜色素雅些的襦裙、褙子都要有。剩下的银子……”他用手指点了点柜台上那堆银子,“给我算做剪裁的工钱。”
他目光终于转向了呆若木鸡的胖老板娘,
“哦,对了,记得再配些相宜的首饰,珍珠步摇、素银簪子,挑好的拿。”
那老板娘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的玩偶,猛地一个激灵醒过神,脸上的肥肉因为笑容而剧烈地抖动起来,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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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褶子:“哎呦呦!瞧瞧我这眼拙的!贵客!真是天大的贵客临门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惊人的谄媚,仿佛刚才那个刻薄的人根本不是她,
“贵客您真是好眼光!这锦云缎最衬夫人这样清雅的人了!伙计!还愣着干什么!死东西!还不快把楼上最好的雅间给贵客打开!把我昨儿新到的那批江南丝绸样子,还有金银楼新打的首饰盒子,统统拿上来请夫人过目!动作快点!怠慢了贵客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一边骂着伙计,一边自己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亲自迎上前,就差拿她那身锦缎袍子给张鸿擦鞋子了。
态度转变之快,让云娘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被那老板娘的“夫人”
叫得脸颊微红。
伙计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上了楼开雅间门。
张鸿安抚地握了一下云娘的手,低声道:“无妨,挑你喜欢的。
该有的体面,我们得有。”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云娘被热情的老板娘半推半请地带上了楼。
进了雅致清幽的雅间,老板娘更是热情如火,恨不得把所有压箱底的华服美饰都捧到云娘面前。
大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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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的不要,金线刺绣太过张扬的也弃置一旁,老板娘也算有几分眼力,最后给云娘挑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淡紫色细棉布衬里夹袄,外面罩着一件用那匹月白色锦云缎精心缝制的对襟褙子,衣襟和袖口都滚着同色系的绲边,素雅大气。
下配一条稍深一色的云锦罗裙。
老板娘又亲自给云娘挽了一个简单但雅致的发髻,斜斜插上一支小巧的珍珠步摇,耳垂缀上一对细小的银丁香耳坠。
当云娘被老板娘和丫鬟簇拥着走出雅间时,整个瑞锦轩都似乎安静了一瞬。
褪去了粗布旧衣,换上了淡雅新装的云娘,仿佛洗去了尘泥的璞玉。
清雅柔和的色调衬得她肤色白皙了几分,眉目间的坚毅和沉静气质被这身得体的装束完全烘托了出来。
那份在田间灶头磨砺出的沉静大气,与这身衣料完美融合,毫无小家碧玉的局促,反而有种大家闺秀难得的坦然与韧性。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沉静,褪去窘迫后,流露出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感。
那支小小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光华内敛而不张扬。
张鸿站在楼下,抬眼望去,竟也怔住了片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