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云娘骨子里是极美的,却从未想过这美在这一刻能被如此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来。
不是艳俗的华丽,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沉静从容的光芒。
云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揪了下衣角,小声道:“是不是……太……太那个了?”
张鸿大步迎上去,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旁边的老板娘听得真切:“好,很好!合适极了!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云娘,你真美。”
这句夸赞发自肺腑。
云娘的脸更红了,心头却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流过。
老板娘立刻在边上拍着马屁,唾沫横飞:“哎呀!贵客说的正是!夫人这通身的气派,穿上这身衣裳,活脱脱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当家主母!我们瑞锦轩的衣裳能得夫人穿上是小店的福气!您瞧瞧这料子这做工……”
她的热情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看着云娘略显局促地被围着赞美,陈三憨娃等人咧着嘴傻乐。
憨娃更是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陈三,压低声音兴奋道:“看见没?我就说云娘姐打扮起来肯定跟仙女似的!”
陈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上是那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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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账时,掌柜的亲自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快,脸上笑开了花。
月白锦云缎一匹、成衣一套、外加几件素银首饰,统共花了三十二两银外加几贯钱。
那老板娘还觉得不好意思,硬是多塞了两块上好的绣花手帕作为搭头。
走出瑞锦轩,重新走在熙攘却冰冷的街道上,云娘提着包裹里面装着换下的旧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衣光滑的料子,心中涌动着暖流,却又带着一丝沉重,低声对张鸿道:“太破费了……三十二两……足够买好些精铁燧石了……”
张鸿侧过头,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声音温和:“这钱,花得值,云娘,”
他停下脚步,正色看着她,
“记住你现在是‘云记布庄’的老板娘。
你的身份,就是我们铺子最好的掩护。
这身行头,是必须的本钱。”
这是一层深意。
更深一层,他看着云娘在寒风中依旧挺直的背脊,柔化了语气:“更因为,这是我张鸿亏欠你的。”
这份亏欠,源于那份与他共同担负的责任和无尽的风霜。
云娘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读懂了他未尽的话语。
心底那点不安瞬间被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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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没,她用力点了点头,眼中亮起坚韧的光:“嗯!张大哥,我明白。”
一行人拎着大包小包,满载着新衣、绸缎和日用品,向着城东粮仓的方向走去。
……
另一边。
地窖入口被一堆腐朽的干草和破损马槽巧妙地遮掩着,仅容一人弯腰进入。
顺着粗糙凿出的土阶向下,空间豁然开阔,却带着泥土特有的潮湿和沉闷气息。
两盏油灯挂在土壁上,光线昏黄摇曳,勉强照亮了这个深藏地下的秘密所在。
“稳住!李勇!记住张叔的话,枪托抵肩窝,锁骨下方一寸!不是让你下巴贴着枪屁股!”
憨娃粗声粗气地低吼着,他庞大的身躯在这个逼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压迫力。
“加油!不要慌,稳着来!”
张鸿沉稳的声音在地窖入口处响起。
他无声无息地弯腰钻了进来,只穿着里衣,外面罩着一件薄袄子,显然是刚视察完明面上的驻防岗哨。
“这里不比黑风寨,地方小,动静大了就是催命符。
每一枪出去,都要有用,都得在最要命的时候派上用场。
目标?”
他指了指土壁上预先画好、距离不到十五步的一个模糊人形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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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村长!”
包括李勇在内的几个核心队员,声音低沉却整齐地应道。
张鸿走到中央,拿起一支保养得锃亮的震山枪,动作娴熟得如同手臂的延伸:“看好了,不是用蛮力顶,是‘放’稳。
肩放松,吸半口气,屏住……目光锁死了目标上一点……食指感知扳机的力度……砰!不是靠耳朵听,是靠这里,”
他敲了敲心口,
“感觉它推你肩膀那一下!”
他边说边演示了一遍完整的击发动作。
动作行云流水,从端枪、瞄准、屏息到击发后自然的卸力,精准而流畅,充满了力量与技巧的美感。
那支枪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
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坚毅的侧脸投下深邃的阴影。
“夜间训练,练的不是准头,是这‘稳’字!是不卡壳!是把击发融入骨子里!记着,真到了拔枪的时候,你没工夫去想这些!”
张鸿的声音不高,却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心上。
角落里,被特许进入核心区的云娘,正借着微光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粗糙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时而抬头看看训练场景,时而低头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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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姐,记啥呢?”
刘三擦了下额头的汗,好奇地凑过去。
他现在对云娘是彻底服气了。
云娘头也没抬,小声道:“枪号,卡壳次数,复位方式,谁教会的谁……还有,老周那弹簧片哪个位置容易变形。
这些都得理清楚。
以后要教更多人,没个章程不成。
还有那些燧石边角料打磨损耗的情况……”
她的声音平静而认真,仿佛在经营最精细的账目。
刘三咂咂嘴,竖了个大拇指:“精细!难怪村长把命根子交给你保管!”
他指的是仓库暗格里的那几块关键燧石边角料。
云娘脸微红,没接话,继续写着。
她身上的淡紫色夹袄和月白褙子虽然换成了更利索的灰布衣,但那份沉静和细致却更加凸显。
她记录下的每一个微小细节,都是这支藏匿于地下的力量生存壮大的关键支撑。
“成了!”
憨娃低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满意。
他刚刚徒手帮一个新兵掰直了一点扭曲的击锤簧。
“好,今天就到这。”
张鸿放下枪,沉声道。
“记住,有些东西我只教你们一次,希望你们可以学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