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厚重的门板拉开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那马把总果然利落地翻身下马,解了佩刀扔给亲兵,只着单衣,脸色灰败地钻了进来。
他一进门,也顾不得看清眼前多少双狼一般的眼睛盯着他,扑通一声就朝着张鸿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动作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张将军!求您了!快跟我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声音都在发颤,“蛮,蛮子来了!先锋铁骑昨夜突袭,已经攻破了镇远关!镇远关守军全军覆没!”
“蛮兵正朝着东风城杀过来了!北面的烽火一夜连烧了三道!”
“王府斥候死回来两个传信的!王爷……王爷急得都……都吐了血了!”
“王爷说只有张将军您……”
“您有在野外硬撼蛮骑的本事!王爷请您……请您不计前嫌!共御外侮啊!”
这消息如同九霄惊雷,狠狠劈在粮仓内的每一个人头上!连老成如张鸿,也感觉耳畔一阵嗡鸣!严彪的兵昨日还在耀武扬威地将他们封锁,转眼间,坚不可摧的镇远关就被踏破?东风城直接暴露在胡骑的马刀之下?!
一切疑云顿解!王爷为何突然派人好言相劝!为何放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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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甚至许诺“拨粮草”“清误会”,原来是真正的索命厉鬼来了!
那蛮族黑狼主,根本没耐心等王爷和齐家的把戏耍全,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那马把总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张将军!王爷还说!此番若能解东风城之围!王府必以副帅之位相酬!”
“粮草、军械、马匹……”
“只要王府有的,尽归您调用!”
“只求将军速速移驾王府!共商破敌大计!”
副帅之位?全权调用资源?这价码前所未有!
但张鸿瞬间清醒过来。
王爷哪里是在招揽?分明是走投无路之下,要拿他和赤狼军当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那二十二支破风,那数百把钢刀,那几十个精悍如铁的兄弟——这些王爷平日里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力量,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是立刻翻脸?还是应下这血淋淋的邀约?
城门若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张鸿的右手,依旧稳稳地按在腰后“破风”
那冰冷坚硬的枪托上。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一双双因突如其来的剧变和王爷的“重礼”
而显出惊愕、犹豫甚至一丝动摇的眼睛,最后落回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马把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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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
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带路。”
肃穆压抑得令人窒息。
檀香依旧袅袅,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恐慌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药味。
厅中空荡了不少,只有寥寥数名军职最高的属将和脸色惨白的吴先生侍立在旁。
当张鸿大步踏入议事厅时,他甚至无须行礼,因为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像被磁石吸住一般,钉在了他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以往的忌惮和轻蔑,只剩下一览无余的惊慌、绝望,以及……最后那一丝寄托着全副身家性命的、燃烧的渴盼!
王爷独自一人背对着厅门,站在那幅巨大的云州山川形胜图前。
他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身形仿佛一夜之间佝偻了许多。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
那张曾经威严刻削的脸庞,此刻只剩下蜡黄灰败的病色和纵横交错的泪痕血渍!眼睛赤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直直地看着张鸿,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竟说不出话来。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半分藩王的倨傲和算计,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和走投无路的悲怆!
“张……”
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颤抖嘶哑。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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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
张鸿站定,抱拳,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冰冷的钢刀,“方才,末将已听闻惊变。”
“镇远关……没了!关前八寨烽火连营!八千边军……”
王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尖啸,“一日!只一日就灰飞烟灭!蛮骑前锋不下五千重甲拐子马!打着黑狼旗!正沿着柳河滩,疾驰向东风城!”
“探马说,他们……他们没带辎重!”
“是……是来屠城的!”
他身体晃了一下,被吴先生死死扶住。
他喘息着,血红的眼珠死死钉在张鸿脸上:“以前的事都是误会!都是吴天恩那阉党余孽从中作梗!本王一时糊涂才会受了蒙蔽!”
吴先生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煞白。
张鸿眼神微动,未置一词。
“如今真相大白!赤狼军忠心耿耿!张将军忠勇无双!”
王爷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煽动和乞求,“本王在此!为之前诸多怠慢委屈赔罪!”
说着,这位执掌云州生杀大权数十载的藩王,竟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张鸿,猛地一揖到底!一个超过九十度的深躬!
厅内死寂,落针可闻!几名属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吴先生也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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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去扶,张着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张鸿的眼神,在那一刹那变得极其幽深复杂。
眼前这卑微的姿态,这低到尘埃里的道歉,与昨夜召见时那冰冷锋锐、高高在上的杀机……
何其讽刺!
王爷艰难地直起身,脸上老泪纵横:“大敌当前!云州倾覆在即!本王恳请张将军!为东风城百万生灵计!为云州列祖列宗基业计!暂弃前嫌!共赴国难!”
他猛地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赤狼军!粮草!军械!本王库房任你调用!本王授权你,全权节制城内除王府亲卫外所有防务!只要你能把那群豺狼挡在城下!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
他将象征全城最高军事指挥权的镶金铜虎符重重拍在旁边的紫檀木案上!黄铜碰撞的巨响在大厅内回荡!也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双双眼睛,带着最后的、将死的希冀,死死聚焦在张鸿身上。
王爷那深深一揖和砸在案上的虎符黄铜撞击声,如同晴天霹雳在死寂的议事厅中炸开!
镶金虎符在紫檀木案上弹跳了一下,最终静止,那狰狞虎头仿佛无声地咆哮,象征着此刻被血泪浸泡的权柄交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