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最要紧的机会！仓促掌兵，只会让我们这几百号人填进城墙下的血肉磨坊！王爷急病乱投医，但我们要清醒！虎符暂时是烫手的山芋，可这两个时辰，却是我们整备自身、看清王府底牌的绝无仅有之机！”
他目光扫过桌案上那本摊开、刚刚被浓墨点了一下的簿册，还有旁边堆叠的账册：“粮仓的底数，你最清楚！我需要一份最详细的清单。
现存的陈粮、新粮几何？干菜、咸肉有多少？我们现有的兵器，尤其是火药存量！还有，那七家铺子打好的‘破风’部件，最快还需要多久能全部装配完毕？”
“我需要一个数！一个能让我们赤狼军这几百人，成为一根最硬、最能扎碎敌人咽喉的锥子的数！”
云娘心念电转。
前一刻还在暴怒绝望的心，仿佛被拉回了他构筑的冰冷而清晰的战局中。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便去翻另一本封皮泛黄、记录着各类物资底细的分类账簿：“账目都在这里！新入库的九千三百石霉麦在甲字仓左垛，三千石勉强可食的陈粟在后仓三号窖，干菜麻袋堆在四号仓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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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有八百斤。”
“咸肉骨二百斤，昨日刚点数入库，在……”
她一边语速极快地报出关键物资的位置和数量，一边俯身靠近木桌，指尖在账簿上迅捷地滑过、点戳，那被微凉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数字似乎在她眼中纤毫毕现。
油灯跳动的光芒勾勒出她纤长脖颈柔和的曲线和衣领下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细腻肌肤，几缕垂落的青丝被自己呼出的气息吹拂着，轻轻扫过她专注的侧脸。
“火药尚存六十四斤！按老周说的配方，加上新到的硝石硫磺，紧急配置，最多够打三百发！但时间恐怕有些赶！”
她正全神贯注地计算着火药存量与新到的材料能支撑多少轮射击，手臂随着急切的动作无意识地抬起，指尖几乎指向账簿深处记录的军械数目。
就在这时！
一只带着厚茧、布满细小伤口和冰冷汗水的大手，猛地、准确地覆上了她搁在账簿页面上、正要移动的手背！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更像是战场上抓住脱手刀柄的本能反应！有力！炽热！带着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尘土与战马气息，甚至指根处还留有刚才捏紧“破风”枪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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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冰冷金属余温！
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捏住了喉咙！
她的呼吸陡然停住！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彻底僵直！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然后以一种狂野到几乎撕裂胸腔的速度疯狂擂动！
砰！砰！砰！
那剧烈的心跳声，在她自己听来，竟比门外渐起的混乱喧哗还要震耳欲聋！
那覆在她手背上的粗粝掌心，是那么滚烫，粗糙的茧皮刮擦着她细腻的手背皮肤，带来一种陌生而强烈的、带着血腥硝烟味道的战栗感。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缘那道刚结痂不久的伤疤的微硬凸起，紧贴着她的肌肤！
就在这一刻。
“村长！”
粮仓隔间的门被猛然撞开，门板砰一声砸在墙上。
负责外部警戒的柱子几乎是滚进来的，脸上混杂着烟尘和焦急的汗水，急促的喘息在昏暗的隔间里尤为刺耳。
“青龙军有动静了！他们在营门口集结重甲步卒！号子喊得震天响！”
柱子的话让刚被张鸿报出的消息和蛮族压境砸得晕头转向的陈三等人瞬间又绷紧了神经。
“严彪那孙子想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背后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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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拳头捏得咯咯响。
张鸿的目光锐利如鹰隞扫过柱子：“就这？说重点！”
柱子咽了口唾沫，从怀里哆嗦着摸出一块染着点暗褐色，那是凝固血迹的粗布头：“不…不止！营门口正乱着，一个浑身血糊糊的瘦小身影差点被卫兵砍了！”
“他好像认得我们的人！被捞进来后，塞了这东西给我就跑没影了！只说说给张将军！”
张鸿劈手夺过那块粗布。
油灯下，布料粗糙，上面用炭条潦草却急切地画着一行歪扭的小字，字迹颤抖却力透布背：
城隍庙后，速议，敌骑动向可阻！
——江！
江琪儿！
她的字！虽然匆忙变形，但那独特的勾画和最后的“江”字，张鸿绝不会认错！
“敌骑动向可阻……”张鸿的瞳孔猛然收缩！江琪儿在王府深处，她竟能探到蛮族前锋动向的关键信息？！这绝不是空话！
“村长？信上说什么？”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才被张鸿无意攥着手背带来的那股奇异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热度尚未完全退去，新的危机又至。
张鸿猛地将布头塞进怀里，眼神瞬间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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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即将离弦的箭：“是江琪儿！她约我城隍庙后见面！说有阻敌之策！”
“现在？城隍庙？！”憨娃失声道，“那地方不是挨着那个耗子窝一样的废药铺？黑咕隆咚的，这不明摆着……”
“我知道！”张鸿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但这条消息是江琪儿拼了命送出来的！事关整个东风城的生死！我必须去！”
他转向陈三，语速极快，“立刻点起憨娃、刘三！我们三个马上过去！”
“柱子，你带一队机灵的，扮成流民、货郎，散在城隍庙四面巷口望风！”
“一有王府、青龙军或身份不明大队人马靠近，立刻发信号！老周那边新枪拼好一把带一把！”
“是！”陈三立刻领命，转身就冲出去安排。
“村长！”刘三眼珠子一转，“要不再多带几个人？万一有埋伏……”
“人少目标小！动静太大反易惊蛇！就我们仨！”
张鸿已经抓起门边挂着的一顶破旧毡帽扣在头上，拉低帽檐遮住大半面容，顺手将裹着粗布的“破风”紧了紧斜插在身后。
“时间不等人！蛮子随时可能出现在城外！”
说罢，他抬脚就要冲出隔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