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墙根下不明所以的憨娃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抬起头茫然地来回张望,瓮声瓮气问:“啥种?村长,地里缺种了?”
噗。
刘三的脑袋从旁边土岗后探出半个,似乎想报告什么,正好听到这一句,差点当场岔了气,连忙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憋得脸都紫了。
张鸿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刚才隔间里惊心动魄的炽热和决绝被江琪儿这轻飘飘一句话瞬间戳破,赤裸裸地暴露在三个心腹手下面前!
饶是他经历过无数风浪,此刻脸上的肌肉也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握着地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卷粗劣的绢布在他手心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他瞪了江琪儿一眼,只见她依旧侧着头,仿佛刚才那句引爆全场的话不是她说的。
但那微微绷紧的嘴角和眼角一丝几不可察的湿意,却泄露了冰山一角下的暗涌。
是不平,是酸楚,是担忧到了极点的赌气发泄?抑或都有?
“咳!”张鸿重重咳了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强行将这令人尴尬到窒息的气氛撕开一道口子,如同钢刀劈开乱麻。
他捏着地图的手指微微放松,但眼神更加锐利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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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刘三藏身的土岗方向,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战场上瞬息决断的冷硬,不容任何质疑和分神:
“没空说那些!”这四个字斩钉截铁,堵死了所有与此无关的话题。
“刘三!你那边!”他点名。
刘三一个激灵,强压下笑意和那点八卦心,缩回脑袋压低声音回禀:“村长!有动静!药铺后墙靠水沟那里,草窝子刚动了!像有东西钻进去,可能有人摸了进去!风口的眼线还在!”
这消息像一盆冷水,瞬间泼醒了有些混乱的局面。
张鸿眼中寒光一闪。
耗子窝还在活动!无论他们是齐家的、青龙军的还是王府的眼线,此刻摸进摸出都绝非好事!此地不可久留!
“江琪儿!”他不再称“小姐”,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情报我收到了,地图我带着。
黑石林断龙峡,我们三人去!”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陈三和墙根的憨娃,最后落到刘三方向的阴影处,斩钉截铁:“够了!”
“村长!”江琪儿猛地转回头,脸上那点强装的淡然和平静瞬间粉碎,终于流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压抑不住的焦急和后怕。
“断龙峡是死地!占据高地也要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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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五千身经百战的重甲拐子马!巴图亲至!他身边必定带着‘黑鬃死士’!
那是黑狼主赐给他儿子的亲卫铁骑,刀箭不入,悍不畏死!你们只有三个人!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王爷在转运点肯定也有守卫!这是双重的绝境!”
“知道。”
张鸿的回答平静得可怕,他将地图塞入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就是因为是绝境,才要去。”他直视江琪儿因惊惧而睁大的眼眸,那里面映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也映着他自己燃烧着死志的决心。
“三个人,够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这人数不是托大,而是斩首行动的精髓。
以精代众,快如鬼魅!带上大队人马,反是累赘!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江琪儿那张在黯淡天光下写满担忧、恐惧和不甘的脸,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泪水。
没有告别的话。
“走!”
张鸿低喝一声,转身便朝着刘三负责监控的反方向,如同融入阴影的豹子,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蹿出!
“跟上!”陈三没有任何废话,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傻愣的憨娃,也立刻追了上去。
“江小姐,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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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刘三飞快地丢下一句,身形一闪没入暗处。
“村长……”憨娃抄起破山刀,犹豫地看了一眼原地未动、身体微微发抖的江琪儿,最终还是低吼了一声,“俺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也随之远去。
几息之间,断墙后便只剩下江琪儿一人。
断墙后的阴影里,江琪儿孤零零地站着,寒风卷起她斗篷的下摆,猎猎作响。
她看着那三道身影。
张鸿决绝如离弦之箭,陈三紧随其后如同忠实的影子,憨娃庞大的身躯带着一种笨拙却坚定的沉重感。
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里,融入通往城西的曲折小巷。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又像是被投入了滚沸的油锅。
担忧、恐惧、酸涩、不甘……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绞紧,让她几乎窒息。
那句“留种”带来的尖锐刺痛尚未平息,更深的绝望已如潮水般涌来。
三个人,去闯五千重甲铁骑盘踞的死地?这哪里是斩首,分明是飞蛾扑火!
“张鸿!”她终于忍不住,向前踉跄追了两步,声音带着哭腔撕裂了寂静,“你混蛋!你答应过……”
“答应过要活着回来的!”
她的呼喊在空旷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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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风声呜咽,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
……
与此同时,粮仓深处那间昏暗的隔间。
云娘蜷缩在冰冷的粮袋堆上,身体依旧残留着风暴过后的余颤和深入骨髓的酸痛。
撕裂的衣襟勉强拢着,裸露的肩背皮肤被粗糙的麻袋磨得生疼,道道红痕在昏暗中触目惊心。
空气中还弥漫着情欲与绝望交织的浓烈气息,混杂着陈粮的尘土味。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的、布满蛛网的屋顶。
泪水早已干涸,在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身体深处残留的滚烫感觉和他粗暴的烙印,此刻却像针一样扎着她。
没有温存,没有承诺,只有一场在末日阴影下、带着血腥味的疯狂掠夺和绝望的“留种”仪式。
“活着回来……”她无声地翕动着嘴唇,重复着最后对他说的话,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尖。
她不敢去想城隍庙后的凶险,不敢去想那五千铁骑的恐怖,更不敢去想……
他若真的回不来,自己腹中是否真的能留下他的骨血?这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又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自毁的悲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