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用脸颊极其轻微地蹭了蹭她因恐惧而绷紧、靠近他头侧的手腕,动作细小得几不可查,却是一个无声的安抚信号。
经过这漫长而煎熬的半个时辰,在云娘耗尽所有力气、紧张得浑身被冷汗浸透后,伤口终于重新裹上了干净、干燥的布条。
剧痛被药性重新压下去一层,巨大的疲惫感和失血的眩晕如同山洪般席卷而来。
张鸿强撑着几乎要粘合的眼皮,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
他看着忙完后依旧蹲在床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以及那扇紧闭的门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扶我…起来。”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行!夫君!你伤太重。”云娘瞬间变色,急道。
“扶我!”张鸿重复,语气加重,眼中那属于村长的强硬光芒陡然亮起,“老子还没死!这点伤还压不垮!”
他喘息着,一字一句道。
“老子得站起来!让外面那些等着看老子笑话,等着老子死,着吞了东风城这好处的人都看清楚!”
他猛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伸向云娘:“来!搭把手!”
云娘看着他眼中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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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和狠厉,那是属于战场上那个轰碎敌酋头颅的张鸿的眼神。
心头涌上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无声的顺从。
他有必须站起来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他自己。
她咬着唇,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支撑他,小心翼翼避开伤侧,搀扶着他那条未受伤的手臂。
张鸿牙关紧咬,额上青筋跳动,左肩的伤口随着发力被剧烈撕扯,每一次轻微的牵动都让他眼前发黑。
但一股子狠劲支撑着他!他猛地一用力,借助云娘的力量,双脚终于离地,踉跄却又无比坚定地站了起来。
剧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佝偻颤抖,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角滚落,整张脸扭曲变形,但他确实站直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开门……”他低吼,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云娘含着泪,用身体支撑着他大部分的重量,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陈三、柱子、憨娃、老周、刘三等人瞬间出现在眼前!他们显然听到了里面包扎时的细微动静,也一直焦急等待着,此刻看到门开,刚想开口,却被眼前的一幕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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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住!
昏黄的光线下,张鸿浑身浴血,脸色惨白,左肩裹着厚厚的、边缘依旧渗血的干净布条,身体因为剧痛而佝偻颤抖着,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那双眼睛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他们!而云娘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两人紧紧依靠着!
“村长!”
“将军!”
“头儿!”
惊呼声同时响起,带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心痛。
张鸿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每一张写满担忧的脸,
陈三的隐忍、柱子的慌乱、老周的心痛、刘三的机警、以及憨娃那巨大身躯此刻流露出的孩子般无助的恐惧。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憨娃下意识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护着宝贝一样的“破风”上。
一股混杂着疲惫、剧痛、骄傲和后怕的滔天浪潮席卷过他的神经。
他裂开嘴,露出一个沾染着血丝、疼得呲牙咧嘴、却足以让这群生死弟兄热血沸腾的,无比狰狞又无比狂狷的笑容!
“呼,咳咳。”
他强行压下咳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与血的分量。
“都在,好!好得很!咳咳,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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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赢了!
巴图那小子被老子在断龙峡一枪爆了脑袋!
五千蛮兵屁滚尿流地滚了!东风城保住了!”
他喘息着,眼神如饿狼般在每一个兄弟脸上扫过,带着劫后余生的狠绝和巨大的凝聚力。
“老子还活着!兄弟们也都还在!这次功劳大了!大到能砸死不少人!”
他猛地挺了挺胸膛,牵扯伤口再次闷哼,眼神却爆发出迫人的精光:“王爷府,他娘的想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
药铺隔间内。
张鸿在云娘和柱子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出那扇沉重的门板。
外面药铺大堂依旧昏暗陈旧,弥漫着陈年药草的气息。
陈三、刘三等人像标枪般杵在那儿,目光复杂地汇聚在张鸿身上——震惊于他伤势之重,更灼烧着对断龙峡奇迹的无以言表的激动与敬畏。
憨娃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破风”递还过来,硕大的牛眼盯着张鸿惨白的脸,嗡声道:“村长,你的宝贝……”
声音里没了之前的轻慢,只有近乎虔诚的慎重。
张鸿深吸一口气,忍住肩头钻心的抽痛和失血的眩晕,伸出微颤的右手,稳稳接过了那杆沾满硝烟、水渍、甚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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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干涸黑泥的黝黑长枪。
冰冷的枪管贴上掌心,带来一丝熟悉的沉重感和支撑。
“回粮仓!”张鸿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集合!所有兄弟!”
“是!村长!”陈三眼中精光爆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立刻看向刘三和柱子:“刘三!立刻抄小路传讯!柱子!你去南库喊老马头他们!
一个时辰内,粮仓左库前场,所有人!都他妈打起精神来!”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一个因震惊还在发呆的小家伙。
“傻愣着干屁!跟着柱子哥去!”
那小家伙如梦初醒,一个激灵跳起来:“哎!柱子哥,俺跟你去!”
一行人不再耽搁,以陈三和刘三为尖刀,小心翼翼地将张鸿护在中心,避开已经有些骚动起来的街巷,专挑最偏僻隐蔽的路线,匆匆向粮仓方向摸去。
……
一个时辰后。
粮仓区域左库外的巨大空场上。
寒风卷起地上未化的积雪和尘土。
近五百号人,黑压压地肃立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没有喧哗,没有杂音,只有粗重的呼吸喷吐出的白气和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