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间明白了张鸿的打算。

石仓内，炉火的残光在江琪儿脸上跳动，映得她红肿带伤的唇格外刺眼。

空气中混杂着张鸿伤口渗出的血腥、劣质金疮药刺鼻的味道，以及她身上烧刀子的烈酒气息，最终被门洞外灌入的雪夜寒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江琪儿松开钳住张鸿手腕的五指，那被指甲掐出的紫红凹痕格外醒目。

她缓缓站起身，沾着张鸿血迹的手指在粗布武装带上蹭了蹭，留下几道暗色的湿痕。

那双翻涌着暴戾与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张鸿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燃烧着疯狂野望的脸。

良久，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几个字，字字带着冰渣：

“很好拿棺材本买粮买命？呵，这才像你张鸿会干的事！”她猛地扭头，目光如冷电扫过云娘扶着张鸿、指节捏得发白的手，最后又重重落在张鸿脸上。

“黑铁堡那地方会磨掉你三层皮！骨头渣子都能给你嚼碎咽下去！但我江琪儿等着看，看你这块命硬的糙铁，最后是废了融了，还是真能给你锤打出来一番天地！”她的话语如同咒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被逼到绝境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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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毫无征兆地抓起那坛砸在桌上的烧刀子，仰头！

冰凉的辛辣液体混杂着粗粝的酒渣，狠狠灌入她红肿破裂的唇缝！一些酒液沿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条蜿蜒淌下，混入衣甲领口消失不见，更多则如野火般灼烧着喉管直坠入胃。

“咳！”她被呛得猛咳一声，脸颊瞬间染上不自然的酡红。

她随手将空了大半的粗陶坛子扔在地上，发出闷响。

“这酒”她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当是为你送行！也”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张鸿肩上那刺目的暗红，又飞快移开，望向门外呼啸的风雪，“也当是还了你轰碎巴图的功！东风城我的根基，也在动摇。”

最后这句话，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张鸿猛地抬眼，对上她那双深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愤怒、不甘、担忧、还有一丝被无形力量撕裂的无力感？

“东风城？你的青龙军？”张鸿强压下剧痛，声音嘶哑但敏锐。

江琪儿没有直接回答，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也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王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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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驱虎离山的令你以为只是冲着你赤狼军？”她抬手，冰凉的皮护指下意识地擦过自己破损的唇角，随即又像被火烫到般猛地放下。

“赤狼军是凶兵，该离开风口浪尖。

而我江琪儿统领的青龙军”她声音陡然转冷，字字如冰珠砸落，“坐镇东风城腹心，如今却成了某些人眼里的碍眼的石柱！军权在手一日，某些人寝食难安。

巴图的脑袋，成了王府最好的借口接下来，该是‘犒军休整’、‘轮换驻防’，该是把我江琪儿的獠牙，一颗一颗掰弯掰折！东风城中枢呵”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刀光剑影，已弥漫在每一丝冰冷的空气里。

“不必再说什么‘跟你们去黑铁堡’的蠢话！”她猛然截断张鸿可能出口的任何言辞，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我江琪儿麾下的兵，不是家养的羊群！他们有根！在东风城！我的根，我的血我的汗我的耻辱我的荣耀，也都砸在这座城的每一块墙砖里！我走了，他们会被拆骨抽筋！一个也保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腾的情绪狠狠压下，语气恢复成决断的命令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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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风城一日！就会给你们守住一条线！魁城的商道！北边的风声！王府的爪子！至少在你们没死在黑铁堡风沙里之前！”

她深深看了一眼张鸿，那目光复杂到无法言喻，包含着祝福、警告、还有一丝诀别般的决绝。

“保重！张鸿！别死了让我瞧不起！”

最后一个字落下，青影一闪！江琪儿的身影已如撕裂黑暗的闪电，裹挟着一身浓烈的酒气与血腥味，决绝地冲入门外呼啸的暴风雪！

风雪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只留下门洞破裂边缘飘荡的雪沫，和她那句“别死了让我瞧不起”的冰冷余音，在石仓的壁角久久回荡。

云娘无声地拢紧了自己的旧棉袍，仿佛能挡住那裹着绝望的风雪气息。

她搀着张鸿的手指微微收紧。

张鸿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时，疲惫不堪的眼中只剩下如磐石般的硬冷与一丝被燃起的、近乎残忍的求生炽焰。

“她说得对”张鸿声音嘶哑，看向一旁因江琪儿离去而有些怔愣的陈三，“老子的根，也不在东风城这腌臜泥潭里！在赤狼军的铁骨上！在黑铁堡的废矿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