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钱的时候,张鸿把那两块金疙瘩直接丢给柱子:“看着找钱。”
然后就不管了。
柱子捧着两块冷冰冰沉甸甸的金疙瘩,站在布庄人来人往的门口,看着老板飞快算账、把零散的铜板和碎银子找回来,感觉自己抱着两颗烧红的铁球,那叫一个烫手加心慌。
老板更是满头大汗,生怕算错一点钱得罪了这煞星。
最终,三辆本就破旧的大车被沉甸甸的布匹包裹捆得严严实实,硝石口袋也装了几大麻袋。
魁城硝石价格不低,老板娘咬着牙收了好些存货,连布头碎料都没放过。
告别了点头哈腰、笑容堆得快要掉下来的老板娘,张鸿一行穿过喧闹依旧的市集。
经过一个卖热乎胡饼的摊子,那刚出炉的饼子金黄喷香,云娘忍不住又瞟了一眼。
张鸿脚步没停,随口道:“柱子,去买十个,带上路。”
“哎!好嘞!”柱子应得飞快。
魁城的喧嚣在身后渐渐模糊,三辆满载布匹和硝石的大车碾过冻土,吱呀作响。
柱子等护卫轮流啃着热乎的胡饼,胃里有了暖意,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荒原。
张鸿靠在布匹堆上,闭目养神,肩头的钝痛在颠簸中如同跗骨之蛆。
云娘坐在他身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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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块靛蓝色的粗棉布角料,眼神复杂。
那几块金疙瘩换来的布匹和硝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既是希望,也是巨大的压力。
“当家的,”云娘低声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布有了,硝石也有了,可…人呢?光靠堡子里那些饿得站不稳的,怎么开矿?怎么搭炉子?”
张鸿缓缓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取代:“人?魁城里有的是。”
他目光投向魁城方向尚未完全消失的轮廓,仿佛穿透了城墙,看到了城内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的身影。
“柱子!”
“头儿!”柱子立刻凑近。
“进城时,城西那片破窝棚,看见没?”
“看见了!挤得跟沙丁鱼似的,都是些没活路的苦力、逃荒的,还有战乱里没了家的。”
柱子回忆着,那一片低矮歪斜的窝棚,比黑铁堡好不了多少,只是人多些,也更绝望些。
“回去。”
张鸿的声音斩钉截铁,“掉头,回魁城西市。”
“啊?”柱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头儿,你是要…招人?”
“招?”张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是买命。”
……
魁城西市,与其说是“市”,不如说是巨大垃圾场与贫民窟的结合体。
污水横流的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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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径两侧,挤满了用破木板、烂草席、甚至废弃车架搭成的窝棚。
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劣质烧炭的烟味和绝望的气息。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们蜷缩在各自的“家”门口,眼神麻木空洞。
看到柱子他们这几辆虽然破旧但明显载着“货”的大车再次出现,尤其是车上那些厚实的布匹,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饥饿的绿光。
张鸿没下车,只是让柱子把车停在相对宽敞些的泥地中央。
他示意柱子解开一匹靛蓝粗布,哗啦一声,厚实的布匹在寒风中展开一角,那沉甸甸的靛蓝色,在灰败的贫民窟里显得异常刺眼。
“黑铁堡!”柱子深吸一口气,按照张鸿的吩咐,扯开嗓子吼道,声音压过了周围的嘈杂,“抚北偏将军张鸿张大人开府建牙!招工!管饭!给布!”
“管饭”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给布”更是如同天籁!
原本死寂麻木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管饭?真的假的?”
“给布?给这么好的布?”
“黑铁堡?那…那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管他呢!有饭吃就行!饿死也是死!”
“将军!将军大人!招我!我有力气!”
“我!我会打铁!”
“我会垒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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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推搡着,哭喊着,哀求着,无数双枯瘦的手伸向那匹靛蓝布,也伸向车上的张鸿和云娘。
柱子等护卫立刻紧张起来,手按刀柄,组成人墙将人群隔开,厉声呵斥:“退后!都退后!想干活的排队!一个一个来!”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云娘看着那些几乎要冲破护卫防线、眼中只剩下食物和布匹的疯狂人群,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靠近了张鸿。
张鸿却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扫视着眼前一张张因饥饿而扭曲的脸。
他推开云娘试图搀扶的手,忍着剧痛,扶着车辕,一点点站了起来。
他那半边染血的肩膀和蜡黄却凶戾的脸,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都闭嘴!”他嘶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刺穿了喧嚣。
人群的骚动瞬间被压下去不少,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老子要的是能干活、能卖命的汉子!妇人也要!会做饭、会缝补、能搬石头的!”张鸿的目光扫过人群,“管饭,一天两顿干的!顿顿有盐!干得好,不光给布,干满三个月,老子给他落黑铁堡的户!分地!”
“分地?!”这个词的冲击力比“管饭”更大!对于这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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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所、朝不保夕的人来说,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人群彻底沸腾了!质疑声瞬间被淹没在狂热的呼喊中:
“将军!我干!我干!”
“我会砌墙!我在老家盖过房子!”
“我会打铁!我爹是铁匠!”
“我会做饭!我能伺候伤员!”
“落户!分地!将军说话算话!”
柱子立刻组织人手开始登记。
没有纸笔,就用烧黑的木炭在拆下来的车板上记名字、记特长。
场面依旧混乱,但目标明确了许多。
张鸿就站在那里,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用他那染血的身躯和凶悍的眼神,无声地维持着秩序。
云娘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那些报名的妇人,尤其是那些眼神还算清明、手脚看起来麻利的。
她低声对柱子吩咐了几句,柱子点头,在登记时特意留意了会缝纫、懂些草药、或者看起来能照顾人的妇人。
当夕阳的余晖将魁城西市染成一片凄凉的橘红时,柱子面前的破车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名字。
粗粗一数,竟有近两百青壮男丁和七八十名妇人!
“头儿,差不多了!再多人,咱们路上怕管不住,堡子里也一下子安置不下。”
柱子抹了把汗,凑到张鸿身边低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