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头上裹着厚厚的脏布条,渗着微红的血迹,像个活着的木乃伊杵在柱子旁边,也哑声喝道:“闭嘴!都闭紧嘴!”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寒风呼啸和杂乱的呼吸声。
人们看到,在那断壁残垣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用几块巨石和粗粝的原木拼凑成了一个勉强能遮风避雪的“窝。”
也就是一个简陋到极致的“帅台。”
云娘和几个妇孺小心地用厚实的靛蓝粗布挂在四面当“围帘。”,试图遮挡更猛烈的寒风。
而张鸿,就在被褥的支撑下,靠着冰冷的木柱子,半坐在那“帅台。”中央的一块铺着干草和皮毛的板子上。
他的腰被厚厚的靛蓝布层层裹缠着,勉强支撑住身体,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左肩处厚重的绷带鼓起一大块。
但他靠在那里,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扫视着下方汇聚的人头。
那份重伤垂危之下透出的决然意志,让窃窃私语彻底消失。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不知道这仅存一点力气的将军要说什么。
饥饿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肠胃。
张鸿微微抬了抬那只完好的右手,动作僵硬。
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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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集中在那只手上。
只见那只枯瘦、伤痕累累的手,用尽力气攥紧了那个不起眼的旧牛皮袋,猛地向下一倒!
“哗啦——!”
一片刺目的、在昏暗雪光下也夺人心魄的金黄色骤然倾泻而出!
一块块形态略有不规则的、但通体圆润、闪耀着柔和却无比坚实的金光的天然金块,滚落在张鸿身下铺开的那块靛蓝粗布上!大的如鸡卵,小的如指节,每一块都在粗糙布料的映衬下,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纯粹财富的光辉!沉甸甸的响声仿佛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坎上!
“金子!”
“老天爷!是金子?!”
“我没看花眼吧?”
“将军将军还有这么多金子?!”
难以置信的惊呼、倒吸冷气的声音、被金子映得放大的瞳孔瞬间在人群中爆开!
前一秒还在为下一顿冻菜糊糊发愁的麻木绝望,此刻被这堆赤裸裸的“硬通货。”彻底点燃!
刀疤汉子原本暗淡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亮光,死死盯着那些金块,喉结疯狂滚动。
连那位编草绳的老流民,浑浊的眼球也像被镀了一层金色,激动得浑身发颤。
孩子们不明所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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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被大人们骤然爆发出的情绪感染,停止了哭闹。
柱子站在张鸿侧前方,即使早就猜到几分,亲眼看到这“哗啦”一下的金雨坠落,心脏也仿佛被重锤狠狠擂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独眼里的火焰猛烈燃烧起来——是生路!实打实的生路!
连一直守在旁边的云娘,看着自家男人倾倒出这最后的家底,嘴唇也不由自主地抿紧了。
她知道这些金子的分量,更知道这是真正压箱底的保命符!
张鸿任由金子静静地躺在靛蓝布上,制造着足够的震惊。
他胸膛起伏着,剧烈地喘息了几次,才积攒起说话的力量。
这次开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嘶哑破锣,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低沉的穿透力,清晰地压住了所有杂音:
“都看见了?”
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震惊、狂热、渴望的脸,“这是最后的本钱是黑铁堡能挖出来的最后一块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狠厉:“想吃肉的听好了!”
他的手指向堡墙周围那片狼藉冻土,“两天!给我把能竖起来的墙重新竖起来!石头垒墙!冻土夯实!挖沟!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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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垒!把堡子给我撑得像个样子!”
他的目光如同鞭子,扫向人群中的那些青壮流民汉子,“爷们儿干!干不了的站不稳当的让开道!女人!力气活干不了纺纱!织席!缝缝补补!烧水!煮汤!抬伤员!谁的手闲着?谁的脚冻僵了?那就给我踩热乎!踩出活路来!”
人群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刀疤汉子最先反应过来,粗声道:“将军!您给句话!干活真有吃的?”这是最朴素的渴望,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张鸿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了一下,那根本算不上笑,更像是在嘲讽绝望本身:
“干就有!”
“按工吃粮!”
“不干看风雪多大!”
他的目光冰冷地掠过那些面黄肌瘦的人,“熬不住想偷懒的趁早!滚出去冻死别占耗子洞!”
这冷酷到了极致的宣言,却点燃了另一重希望!比起在魁城西市冻饿待毙,在黑铁堡至少有个“耗子洞。”可以挤!
更主要的是——干活就有吃的!
哪怕只是稀汤寡水,那也是看得见的活命粮!
“干!我第一个干!”
刀疤汉子拍着胸脯,声音粗嘎响亮。
“干!为了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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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将军!我婆娘能烧水!”
“我娃小,我看着他,能编草绳!”
人群嘈杂而迅速地达成了共识。
一种极其现实的生存逻辑压倒了所有疑虑。
只要将军还拿出金子去换粮,只要这里干活就有饭吃,那就是天堂!至于干什么活?砌墙筑堡正是活下去的保障!
张鸿的目光最后落在柱子身上,缓缓吐出两个字:
“憨娃。”
柱子立刻挺直胸膛,独眼灼灼。
张鸿的目光锐利如鹰,扫向堡墙下待命的那一小队人影——二十几个赤狼军老兵和流民里挑选出的最精悍汉子。
他们身上裹着厚实但不甚合体的靛蓝粗布袍子,腰间斜挎着刀柄,背上则沉沉地压着那至关重要的“破风。”火枪!每一个枪管都被厚厚的油布仔细包裹,以防雪水侵入关键的燧发机栝和枪膛。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带着硫磺味的焦火气息,那是枪械和战斗预备的气息。
“你的枪队带齐!”
张鸿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风箱般的抽气声和左肩伤口的剧烈折磨,让他的脸色在昏暗中更显惨白可怖,“跟我去会会黄羊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