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黄羊队的汉子应声而动,解开两辆大车上的油布毡毯,露出下面鼓鼓囊囊的麻袋。
解开袋口,一股混杂着陈粮和尘土的气息涌出,但在这冰天雪地里,无异于天籁。
柱子带着几个老卒立刻扑上去,手脚麻利地将麻袋搬上自己带来的空车。
每一袋粮食都沉甸甸的,压得车板吱呀作响,也压得柱子心头沉甸甸的——这是用黑铁堡最后的骨血换来的!
“小五子!”
管事扭头吼了一声,那个抱着烤饼的精瘦汉子立刻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点紧张和好奇,“跟着这位柱子兄弟走一趟!认认道!也看看那黑铁堡是不是真立起来了!机灵点!”
“哎!管事放心!”
小五子把最后一口烤饼塞进嘴里,含糊应道,眼睛却瞟向柱子身后那些沉默背枪的汉子。
柱子没看他,目光转向被推到管事身边的刘三。
刘三半个脑袋还裹着脏污的布条,露出的那只独眼死死盯着柱子,里面是无声的嘱托和决然。
“兄弟,委屈几天。”柱子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堡子稳了,我亲自来接你!酒肉管够!”
刘三用力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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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柱子不再耽搁,猛地一挥手。
他知道,多留一刻,头儿就多一分危险。
云娘和老周早已将昏迷的张鸿重新安置在铺满干草皮毛的第三辆车上,用能找到的所有厚布毛毡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丝缝隙透气。
车轮再次碾过冻土,吱呀作响,拖着沉重的粮袋和更沉重的心情,一头扎进漫天风雪。
柱子亲自驾车,载着粮袋和小五子。
小五子缩在车辕一角,裹紧身上的旧羊皮袄,好奇地打量着这支沉默的队伍。
那些背着奇怪长铁管的汉子,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风雪中的荒原,仿佛随时准备扑杀出来的饿狼。
这气氛让他心里直打鼓。
风雪似乎更大了,能见度不足十步。
柱子凭着记忆和对方向的直觉,艰难地辨认着路径。
车轮深陷在积雪中,拉车的驽马喷着粗重的白气,每一步都异常吃力。
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柱子哥,”小五子忍不住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这…这鬼天气,六十里地…怕是要走到天黑啊?”
柱子头也不回,独眼死死盯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声音像冻硬的石头:“天黑也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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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子里几十口子等着米下锅!”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道我熟。
只要不撞上韩秃牙的余孽和狼群,死不了人!”
提到韩秃牙和狼群,小五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时间在风雪跋涉中缓慢流逝。
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噬咬着每个人的意志。
柱子感觉断臂处传来阵阵钻心的麻痒和刺痛,那是冻伤在恶化。
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不断催促着马匹。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愈发昏暗,风雪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就在柱子心头焦躁如焚时,前方风雪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片低矮、模糊的轮廓。
“到了!”
柱子精神一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前面就是黑铁堡!”
小五子连忙伸长脖子望去,只见风雪中,一道歪歪扭扭、由冻土块和乱石勉强堆砌起来的矮墙轮廓显现出来。
墙头上,似乎还有人影在晃动!
“什么人?!”
墙头传来一声警惕的嘶吼,穿透风雪。
“柱子!是我!柱子!开门!粮回来了!”
柱子用尽力气大喊。
墙头一阵骚动,紧接着,那扇用粗木和破铁皮勉强钉成的“大门”发出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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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当三辆满载粮袋的大车碾过堡门门槛,驶入相对避风的堡内空地时,整个黑铁堡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粮!是粮车!”
“柱子哥回来了!”
“老天爷!真有粮了!”
“将军呢?将军怎么样了?”
留守的老弱妇孺、伤兵残卒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围住了车辆。
饥饿让他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骇人的绿光,死死盯着车上鼓囊的麻袋。
几个半大小子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摸。
“都别乱!退后!”
柱子跳下车,厉声喝道,仅存的左手猛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独眼扫过人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排队!按户领!老周!老周死哪去了?出来分粮!”
老周佝偻着背,咳嗽着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截炭笔和一块破木板:“在咧!柱子!粮够数不?”
“够!”
柱子斩钉截铁,“按人头,先紧着老人孩子和伤员!谁敢抢,老子剁了他的爪子!”
他凶狠的目光镇住了骚动的人群。
“云娘!快!当家的!”
柱子顾不上分粮,转身扑向第三辆车。
云娘和老周已经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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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鸿抬了下来。
张鸿脸色比出发时更加灰败,嘴唇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左肩处的绷带,洇出的暗红色范围似乎又扩大了一圈,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快!抬进去!炭火烧旺!药!熬药!”
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指挥着。
几个妇人连忙帮忙,七手八脚地将张鸿抬向那个唯一还算完整的石洞。
小泥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抱着几块干柴,小跑着跟在后面。
柱子看着张鸿被抬走,心头像压了块巨石。
他强压下担忧,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车旁、此刻正目瞪口呆打量着这破败堡子的小五子。
“小五子兄弟,”柱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地方是破了点,但墙立起来了,人也都在。
风雪太大,你先跟着老周去灶房烤烤火,喝口热汤。
等风雪小点,我亲自送你回去,跟你们管事的回话。”
小五子看着周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眼神凶狠的人群,看着那低矮残破的堡墙,又看看柱子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和脸上狰狞的伤疤,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哎,哎,柱子哥您忙,您忙!我自己去灶房就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