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的动作猛然顿住,如同被冰水浇头。
眼中的灼热瞬间退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冷静。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膛起伏。
“琪儿来了?”
他声音低沉下去,方才的狂放被强行按捺,手指却无意识地又在她腕上滑过,力道轻了些,带着一丝确认的粗粝,“知道了。”
他松开云娘的手腕,动作利落地扯过自己的靛蓝罩褂套上,束紧腰间的旧牛皮带,遮住精赤的上身。
那曾令他几近瘫痪的左臂,此刻活动间虽还带着些迟滞的酸胀,却已能自由挥舞。
“夫……夫君,”云娘拢着破烂的衣襟,脸颊滚烫,声音细如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未尽的情思混乱,“快去吧,军务要紧。”她眼神闪烁,不敢看他,手脚并用地爬向角落散落的衣物。
张鸿盯着她慌乱遮掩的狼狈模样,那裸露肌肤上的瘀痕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
昨夜和此刻双重刺激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搅。
他喉结滚动一下,突然抬手,粗糙的指腹在她沾染了泪痕的眼角用力一抹。
“擦干净。”他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副样子,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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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旧部?”语气重,动作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近乎鲁莽的抚慰。
云娘被他抹得眼睑生疼,心头却被这笨拙的举动撞得一酸。
她用力点头,强抑着身体的酸痛和脸颊的滚烫,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整理撕破的衣裳。
张鸿不再看她,抓起斜靠在洞壁上的厚重雁翎刀——“虎魄”猛地抽出半尺,森寒的锋芒映着洞外透进的惨白天光。
那冰冷厚重的刀柄入手,熟悉的杀伐之气瞬间贯通全身,左臂的酸胀感仿佛也被这铁器唤醒,转化为蛰伏的力量感。
他低吼一声:“刀在!人在!”大步流星,靴底踏着冻土,掀起皮帘,寒风暴卷而入,瞬间淹没了洞内残留的暖昧与浑浊。
黑铁堡东南角的豁口处,气氛肃杀如冰。
临时垒起的矮垒,冻土块与楔石咬合如狰狞怪兽的獠牙。
柱子仅剩的左臂紧握一柄长矛,锋锐的矛尖闪着寒光,斜指前方。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紧绷着,仅存的右眼如同鹰隼,死死盯着矮垒之外。
刘三挨着他站着,断臂的空袖管在寒风中飘荡,另一只完好的手同样搭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身后,张大牛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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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最壮硕的汉子,手执锹镐棍棒等简陋武器,个个屏住呼吸,汗珠顺着他们冻裂的额头滑落,砸在冰冷的垒墙上。
矮垒对面,约二十步开外。
风雪中,十余骑肃立。
领头的女将,一身亮银细鳞软甲在灰白天光下流转着冰寒光泽,肩披厚实玄黑斗篷,衬得雪白肌肤欺霜赛雪。
红缨亮银盔下,一张明媚逼人的脸英气逼人,正是江琪儿。
她座下神骏的照夜白披挂半身暗银色的薄甲,不耐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在马首前凝成一团雾。
她身后十余名彪悍骑兵,清一色青黑皮甲,背后斜插窄刃长刀,马鞍旁悬挂着硬木弓和撒袋。
人如铁,马如龙,冰冷的肃杀隔着二十步都几乎让人窒息。
一杆青色飞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双方隔着这粗糙而坚固的冰土矮垒对峙,无人开口,唯有风声呜咽,刮得人脸颊生疼。
张大牛身后的一个汉子,忍不住牙齿打颤,发出咯咯轻响。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却异常迅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鸿的身影出现在豁口内侧!披风随他疾步带风,猎猎作响,沉重的雁翎刀紧握在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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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斜指冻土。
他大步流星走到矮垒最高处,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铁锥,直射向那一队精悍的骑兵。
他的突然出现,瞬间打破了脆弱的平衡。
柱子看到他的身影,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低声道:“头儿!”
“张将军!别来无恙!”江琪儿清越的声音穿透风雪,如同碎冰撞击玉盘。
她目光落在张鸿身上,尤其是他那条正在恢复中的左臂,英气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带着一丝探询。
视线扫过他身后那明显刚搭建起来不久但坚固异常的冻土工事,以及工事后那些紧张却眼神带着凶悍的汉子,眼底掠过一丝深深的讶异。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座下有些焦躁的白马颈侧,缓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月余不见,这黑铁堡,倒真是变了些气象。”
她没有用命令的口吻,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意外的事实。
张鸿站在矮垒上,寒风卷起他额前几缕散乱的黑发,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
他的目光与江琪儿在空中短暂交触,那是一种久违的、心照不宣的熟悉感。
他没有回应对方的感慨,而是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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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将军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江琪儿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驱散了脸上的些许肃杀:“此非寒暄之地吧?张将军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身后的骑兵随着她的话语,身上凝聚的杀伐之气也悄然收敛了几分。
张鸿盯着那抹熟悉又带着审视的笑意,侧身,雁翎刀刀柄轻轻一磕矮垒的冻土块。
“开道。”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柱子立刻应声,长矛一收:“让开!”堵在豁口前的汉子们如蒙大赦,慌忙向两旁退开,露出仅容一马通过的狭窄通道。
江琪儿一抖缰绳,策动照夜白率先进入。
银色甲胄在粗糙的冰土矮垒通道中尤为醒目。
十余名亲兵紧随其后,马蹄在夯实的冻土路面上敲出沉闷的鼓点。
队伍穿过豁口,映入眼帘的是用残垣断壁勉强构建起的堡内纵深,几条明显是刚开挖不久的、一人多深的壕沟纵横交错,工棚角落堆着巨大的樟木风箱残骸和怪异的铁制管件,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劣质硫磺和金属烧灼的气息。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混乱、野蛮却生机勃勃的挣扎气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