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给伊力老板的,一分不会少。
不该拿的,”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无形的刀锋刮过伊力哈木的笑脸,“伸了手,就得剁爪子!”
伊力哈木笑容丝毫未变,反而更热情了几分:“爽快!将军是真豪杰!请!库尔班,备车!挑最好的那辆带暖笼的!”
……
魁城的市集在白日的喧嚣中复活,比昨日巷弄里的腌臜多了几分浮华的活力。
伊力哈木的马车果然宽敞舒适,罩着厚厚的蓝呢暖篷,里衬是柔软的皮毛,四角挂着铜铃,行走间铃声清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避让。
张鸿与伊力哈木同坐一车,柱子抱刀坐在车辕上,锐利的独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车队驶入魁城西北角一片相对规整的区域。
这里街道略宽,地面铺了层碎石,积雪也被清扫得干净。
“将军请看,前头就是‘顺源记’杂货栈。”伊力哈木指着前方一个青砖门脸的大院子,院墙高耸,门口站着两个挎刀的护院,神情精悍。
院门大开,能看见里面巨大的场院里堆放着如同小山般的货物:成捆的兽皮、打包严实的布匹绸缎、各种坛坛罐罐、还有垒得整整齐齐的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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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力夫在监工的吆喝下忙碌地装卸着。
一股混合着皮革、香料和某种药材的味道弥漫开来。
“魁城西出的三成货,得在我这‘顺源记’打个转。”伊力哈木语气带着一分矜持的自傲。
“南边的茶叶、糖,北边的皮子、药材,西边的毯子、金沙,东边的盐、铁器…但凡边塞有的,这里都能中转。”
他目光扫过张鸿,“将军日后黑铁堡若有产出,不管是铁胚还是家伙事儿,甭管多少,只管往这儿送!我这院子,够大,也够硬!寻常的牛鬼蛇神,摸不到门槛!”
张鸿目光在那些沉重的木箱和挎刀的护院身上停留片刻,点点头,没说话。
车队继续前行,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更靠近河道码头、规模稍小但更显精致的三层楼阁前。
楼前悬挂着“采珍轩”的匾额,描金镂花,透着富贵气。
门口站着的是穿着干净绸褂、面容清秀的学徒,迎进送出的人大多是衣着光鲜的行商或本地绅商。
“这‘采珍轩’,专营些精细玩意儿。”伊力哈木引着张鸿下车,库尔班早已恭立在门口,“将军里面请。”
步入轩内,与外间的喧闹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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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古色古香,清雅幽静。
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陈列着精美的瓷器、温润的玉器、璀璨的各色宝石、雕工精细的鼻烟壶、还有几支镶嵌着宝石的鸟铳和西洋眼镜。
“都是些边塞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伊力哈木语气淡然,眼底却藏着精光,“糊弄糊弄没见过世面的小商人罢了。”
“不过将军放心,黑铁堡若真能出些好钢,打个上档次的佩刀、猎叉什么的,”他拿起架上的一柄嵌了绿松石的弯刀,“走这条路子,进王府、入官家,那价钱可就翻着跟头上去了!”
一位管事的掌柜模样老者正小心翼翼地向一位衣着华贵的客人讲解着一块羊脂玉佩。
看到东家亲自带人进来,尤其是一位气势沉凝、衣着普通却让东家亲自作陪的陌生面孔,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上前,深深一躬:“东家!您来了!这位…贵客…”
“刘掌柜,这位是张将军,我们顺风驿最尊贵的客人!将军眼界高,把你那几件压箱底的好货都拿来给将军掌掌眼。”伊力哈木吩咐道。
刘掌柜何等精明,一看连东家都用了尊称,又瞄见张鸿身后柱子那剽悍的杀气,立刻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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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将军福安!将军请稍待,小的这就去取。”他转身匆匆进入内室。
片刻之后,刘掌柜双手捧着一个裹着明黄绒布的托盘出来,轻放在一张红木方桌上,动作轻柔地揭开绒布——里面是几件真正的稀罕物。
张鸿的目光扫过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面色依旧沉静。
柱子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讶,但握刀的手更紧了一分。
“将军以为如何?”伊力哈木观察着张鸿的神色。
“死物罢了。”张鸿淡淡回了一句,手指却在那柄镶嵌金刚石的匕首鞘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刘掌柜在一旁赔着笑:“将军好眼力!这鞘是乌木,金刚石也不算顶好,但这刀刃,用的是西边来的星星铁,利得很!将军若看得上,是小店的荣幸。”
“收起来吧。”张鸿摆摆手,目光投向伊力哈木,“伊力老板果然家底深厚。”
伊力哈木哈哈一笑:“将军过奖。”
他心中对张鸿愈发高看,这份视珍宝如无物的气度,不是装出来的。
离开采珍轩,马车最终停在了城中心一处相对僻静的街道上。
一座厚重的、毫不起眼的黑漆大门前,悬着一个简单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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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陈旧的黑底金漆招牌——“通和典”。
这里没有货物堆积,没有护院耀武扬威,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如同蛰伏的巨兽。
“最后一家,压箱底的买卖。”伊力哈木笑容依旧,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庄重和难以言喻的掌控感,“将军,请进。
外面风大,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赶路不迟。”
踏入黑漆大门,一股冰冷干燥、带着浓重樟脑味、纸张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值钱东西”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间不算特别大,但也绝不小。
没有花哨的陈列,只有黑沉沉的巨大柜台如同堡垒般隔开内外。
柜台的木料是厚重的阴沉木,漆得油黑发亮。
几个穿着深色布袍的朝奉在柜台后低头拨弄着巨大的算盘,或埋头核对厚厚账本。
角落里燃着几个大铜炉,炭火烧得旺,空气却不燥热,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气息。
几个穿着干净但眼神警惕的伙计无声地穿行着,传递着单据或捧着小巧的匣子进入后面的库房。
环境肃穆,透着无形的压力。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柱子感觉这里的空气比外面刀兵相见的巷道更让他绷紧神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