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眉头紧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开口问道:“头儿,这女人就是个祸水!伊力哈木那老狐狸塞过来的眼线!带她回堡子,不是引狼入室吗?”
张鸿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柱子预想中的情欲迷蒙,反而是一片清明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红光?那红光并非酒色,更像是炉火映照下的兴奋与…算计?
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狞笑的弧度,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亢奋:
“祸水?眼线?”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团瑟瑟发抖的艳色,“柱子,你只看到伊力哈木的算盘。”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闷雷在车厢内滚动:
“黑铁堡的炉子,光烧炭不够。
得烧金子!烧银子!烧他伊力哈木的‘心意’!”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下的软垫,眼神灼亮:“这女人,就是第一块敲门砖!她懂香料,识金银,更懂伊力哈木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带她回去,就是带回去一个活账本!一个能撬开西域金山银库的楔子!”
他看向柱子,那眼中的红光更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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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老子真稀罕她那身皮肉?老子要的是她脑子里那些东西!要的是她背后那条通向西域的商路!”
柱子独眼猛地睁大,瞬间明白了张鸿的意图!心头那点疑虑瞬间被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取代!头儿这是…要反客为主!要把伊力哈木精心准备的“礼物”,变成插进他心脏的刀子!
“高!头儿!实在是高!”柱子忍不住低吼一声,拳头重重砸在自己大腿上,看向阿娜尔的眼神,也从纯粹的警惕,变成了看待一件珍贵“货物”的评估。
阿娜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那骤然转变的、如同打量货物般的目光,让她浑身冰凉,恐惧更深。
黑铁堡的轮廓在风雪中渐渐清晰,如同蛰伏的巨兽。
当沉重的堡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魁城的风雪和窥探,堡内那股熟悉的、混杂着铁腥、炭火、汗臭和冻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柱子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张鸿跳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扫过闻讯赶来的张大牛等人,最后落在依旧蜷缩在车厢角落、裹着残破华袍、脸色惨白如纸的阿娜尔身上。
“下来。”
他声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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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娜尔身体一颤,赤足踩上冰冷坚硬、沾满煤灰和泥泞的冻土地面,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残破的袍子根本挡不住寒风,裸露的肌肤在灰暗的天光下白得晃眼,脚踝上那圈金链和宝石更是与这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
张鸿没理会她,大步朝着石洞方向走去。
柱子推了一把还在发懵的憨娃:“去!告诉伙房,熬点热乎的糊糊!”又对张大牛使了个眼色,“大牛,带人把粮盐入库,看紧了!”
他自己则紧跟在张鸿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石洞口的皮帘被掀开,暖意和熟悉的草药味涌出。
云娘正蹲在火盆旁,用一根铁钎小心地拨弄着炭火,试图让火烧得更旺些。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在看到张鸿的瞬间亮起微光:“夫君,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就凝固在张鸿身后那个赤着脚、裹着破烂华服、美艳却狼狈不堪的异域女子身上。
阿娜尔也看到了云娘。
那是一个瘦小、憔悴、穿着洗得发白粗布袄子的女人,脸色蜡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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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枯槁地挽着,手上还有冻疮和劳作的痕迹。
可那双眼睛,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迅速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阿娜尔心头发慌。
云娘的目光在阿娜尔身上停留了几秒,从她惊惶的脸,滑到她裸露肩颈上刺目的瘀痕,再到她脚踝上那圈在灰暗石洞里依旧闪着微光的金链。
没有尖叫,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丝明显的怒意都没有。
她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的炭灰,走到张鸿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温顺:
“夫君一路辛苦,这位妹妹是?”
张鸿没立刻回答,他走到火盆边,伸出冻得发红的手烤火,目光扫过云娘平静的脸,又瞥了一眼缩在洞口、如同惊弓之鸟的阿娜尔。
“伊力哈木送的。”
他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刚买的工具,“叫阿娜尔。
懂香料,识金银。
以后留在堡子里帮忙。”
云娘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阿娜尔,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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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平静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审视。
或者说,一种当家主母打量新进奴婢的、带着距离感的度量?
“妹妹一路也冻坏了吧?”云娘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感,“石洞窄小,委屈妹妹先在这火盆边暖暖脚。”
“我去找三婶子,看能不能匀件厚实点的旧袄子给妹妹换上。这身太单薄了,也不方便干活。”
她说着,便转身朝洞外走去,步履平稳,没有丝毫慌乱。
阿娜尔愣住了。
预想中的哭闹、打骂、敌视,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安排。
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绝望和无所适从。
这个瘦小的女人…她是谁?她怎么能如此…平静?
张鸿看着云娘消失在皮帘后的背影,又看了看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阿娜尔,嘴角几不可查地扯动了一下。
他抓起水罐灌了几口凉水,冰水入喉,压下心头翻腾的思绪。
“柱子。”
“头儿?”
“叫上刘三、老周,还有憨娃,带上家伙,跟我去库房。”
张鸿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库房是堡子里唯一用青石垒砌得相对严实的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