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新家!”
粗陶碗碰撞,浊酒四溅,汉子们的笑声和喊声驱散了所有风雪。
云娘靠在张鸿怀里,看着他因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庆贺,心中那片被阿娜尔带来的阴影被这实实在在的烛火与温暖驱散了。
她知道她的夫君,在用他霸道又笨拙的方式告诉她,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灯火通明的小院里,炭火熊熊,酒香驱散了最后一丝寒冷。
粗陶碗碰得叮当乱响,浊酒虽然呛辣,但胜在滚烫入喉,暖了胸膛。
柱子仰头闷了一大口,被呛得直咳嗽,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头儿,嫂子!有了这院子,明年再添个大胖小子,那才叫真圆满!气死那些暗地里嚼舌根的!”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外面石洞的方向。
这话引来一片哄笑和起哄。
张鸿端着碗,笑着呵斥:“滚蛋!胡咧咧啥!”
云娘站在他身边,手里也端了半碗酒。
是张鸿硬塞给她的,让她也沾沾喜气。
她小口啜饮着,烧灼感从喉咙流到胃里,暖意升腾,苍白的脸颊也终于透出健康生动的红晕,眼角眉梢带上了真切的笑意。
那盏盏烛火,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也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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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她的心坎里。
她甚至偷偷摸了摸土炕边沿,温热的!和石洞里永远烧不透的冰冷地铺天差地别。
一片喧闹中,老周剔着牙,瓮声瓮气地插话:“柱子话糙理不糙。
嫂子,你是咱黑铁堡的头一尊菩萨!那胡女再有门道,进了堡子也得看嫂子眼色行事!”
他脸上刀疤扭动,带着老兵的耿直和不容置疑的维护。
周围汉子纷纷点头应和。
这话让刚刚轻松一些的气氛又有了丝微妙。
云娘的笑容僵了一下。
张鸿端着酒碗的手也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看向云娘。
云娘深吸一口气,迎着张鸿的目光,强压下心口那点复燃的不自在,端起碗对着老周他们,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刻意的爽利和主母的风范。
“周大哥言重了!阿娜尔姑娘是客人,能帮堡子里做事,就是自己人。只要一心为咱黑铁堡好,大家伙都该多担待。”
她说完,仰头将半碗浊酒一饮而尽,辛辣感刺得她眼角又泛起一丝泪光,她却努力弯起唇角。
这番表态很大气,很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说得好!嫂子大气!”
“没错!只要为堡子好,就是自己人!”
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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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等人都应和起来。
柱子嘿嘿笑着还想再凑趣。
“砰!”
一声闷响!
张鸿将手里还剩一半的酒碗猛地掼在地上!粗陶碗应声碎裂,浑浊的酒液四溅!
满院喧笑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他,不知头儿为何突然发火。
张鸿的脸沉了下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柱子、老周还有所有汉子,声音不高。
但那股威严还是依旧在的。
“喝酒堵不住你们的破嘴?!在这新家里,嚼这些没滋没味的闲话?污我耳朵!”
他一把将旁边有些无措的云娘拉得更近些,动作带着保护的强势:
“这院子是给我张鸿的女人,黑铁堡当家主母修的!”
“旁人可以来,但也得把云娘当主。”
他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钉在地上。
“谁要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再让我听见一句胡扯八道,败坏堡子里的风气,别怪老子的震山铳不认人!”
死寂。
火堆噼啪爆响格外清晰。
柱子老周几个脸红一阵白一阵。
刚才口无遮拦的柱子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谁都明白,张鸿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更是说给云娘听的。
当着他所有兄弟的面,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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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也是为他带回阿娜尔却让妻子受的委屈做出的最掷地有声的弥补。
云娘依偎在张鸿的臂膀里,感受着他胸膛因为怒气而微微起伏的震动,那滚烫坚硬如同火炉。
方才强撑的气度终于彻底瓦解,连日来的心酸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不是委屈的抽泣,而是无声的滂沱。
她紧紧攥住张鸿沾染煤灰的衣襟,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
张鸿的怒容微微收敛,大手笨拙却用力地拍抚着她的背,对着噤若寒蝉的众人沉声道:
“酒还有,都滚去喝!柱子,再去搬一坛!今儿不喝躺下几个,不算替你们嫂子暖了新家!”
他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却带着更重的分量,“明天!给老子好好打铁!
烧红了炉子,炼硬了铁!让魁城那群狗眼看人低的贩子,拿着成箱的金子,求着要换咱们黑铁堡的‘血疙瘩’!懂不懂?!”
“是!头儿!”
“懂了!”
汉子们齐声应诺,声音带着敬畏和振奋!暖意和酒意重新在明亮的庭院里弥漫开来,盖过了之前那点不愉快的小插曲。
…
院子里的喧闹渐渐被新房的厚墙隔开。
张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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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半碗残酒泼进雪地,看着那群喝得东倒西歪、勾肩搭背高喊着为黑铁堡炼好铁的弟兄被张大牛几个清醒的架着往各自窝棚走。
火堆炭火渐弱,只余满地狼藉的酒碗、啃光的兔骨头和飘散的暖意。
他回身,高大的身影罩住门内烛光笼罩下的两人。
云娘的眼圈还带着方才哭泣的微红,新袄子在明亮烛火下更显靛蓝精神,银簪也闪闪发光。
阿娜尔也来了,裹着粗布袄子,就是云娘给的那件,畏缩地低着头,脚踝上光秃秃的金绞链泛着冷光,整个人灰扑扑的,像是被这新家的光亮灼伤。
“你俩,进屋来。”
张洪声音带着酒气,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斩截。
云娘心头猛地一跳。
该来的,总是要来么?
她看一眼旁边比自己高大丰腴,充斥异域风情的胡姬,再摸摸自己瘦巴巴的身子骨,指甲抠进掌心。
云娘呼吸急促起来。
阿娜尔更是浑身一僵,几乎要站立不住。
方才院子里那些汉子们半醉的叫嚷还在耳边盘旋:“嫂子…暖床叠被…”她的脸颊被羞耻和恐惧烧得滚烫。
主人终于要……
在这样明亮的新屋子里?
还要当着这位大妇的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