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生？看病？云娘更加困惑。
堡子里虽然有了些余钱，但这时候花在带方先生去魁城看病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柱子响亮的喊声：“头儿！备好车了！老周他们也点完货了！”
张鸿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走到炕边，拿起那把挂在墙上的牛耳尖刀插在后腰，又瞥了一眼昨晚药效作用下那不堪入目的战场和旁边那支歪斜的银簪。
“把簪子扶正。”
他没回头，丢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将那一室的荒唐与尴尬关在了门内。
云娘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板，又抬手摸了摸鬓角那枚被枕得歪斜的银簪。
冰凉的簪身和她滚烫的指腹形成鲜明对比。
昨夜的一切如同噩梦，而夫君这简短的话语和临行的背影，却让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倏地一松。
他终归还是认她是主母的。
堡门外，风雪依旧，但已不似前几日那么狂暴。
三辆结实的板车套着骡子，已经整装待发。
车板上覆盖着厚厚的油布，下面装的是这三天新出炉的上好铁胚。
柱子、老周、张大牛带着十几个汉子守在车旁。
憨娃抱着他那杆“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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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脸冻得通红，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初次独立押货的兴奋与紧张。
方济生背着他的药箱，裹着一件半旧的羊皮袄子，正神色肃然地检查着几捆特意准备的干净布条和装着应急药材的包裹。
看到张鸿大步出来，他眼神微微一凝，上下打量了张鸿一眼，尤其在张鸿微微发青的眼圈和明显透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悍野的眼神上停顿了一瞬，嘴角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昨晚那动静，还有这模样……
啧啧，那“龙虎丹”果然名不虚传！
也更清楚地验证了这位张将军的“本钱”。
“将军。”
方济生拱了拱手，语气沉稳，并无丝毫调侃或谄媚。
经历过大起大落，他早已磨出一副荣辱不惊的心肠。
“都准备好了？”张鸿扫视了一眼队伍，目光落在憨娃身上。
“头儿！”
柱子立刻回道，“铁都装好了！路也探过一遍，厚雪的地方都让憨娃他们用锹开了道！方先生的药箱里我让塞了半袋子咱堡里炒熟的黍米，路上应急！”
老周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刀疤脸上也带着慎重：“将军放心，憨娃带人押车走官道，顺风驿交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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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回来，稳得很。”
张鸿点点头：“老周你腿脚快，带柱子沿路留心点那伙使双刀的王八蛋留下的踪迹，不用打草惊蛇。我去魁城逛逛，顺便送送方先生。”
他说完，目光转向方济生：“方先生，上车，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中间一辆稍空的骡车。
柱子吆喝一声，鞭子在空中打了个脆响，车队碾过冻硬的官道，压着嘎吱作响的新雪，向着魁城的方向缓缓出发。
车厢内还算能挡风，铺着些干草和一块旧毡毯。
张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似乎在平复药力肆虐后的暗亏和昨晚那场激烈消耗。
方济生则抱着药箱坐在另一边，眼神沉静地看着车窗外白茫茫的雪景，不时搓搓被寒风吹僵的手，指关节上常年挖药留下的小小伤痕清晰可见。
车厢颠簸，车内一片寂静。
走了约莫小半日，距离魁城还有七八里地。
方济生看着旁边似乎睡着了的张鸿，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道，如同他诊脉的手指，总能按到要害。
“将军，”他顿了顿，让张鸿有睁眼的准备时间，“带方某进城行医，只怕不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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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送送’这般简单吧？”
张鸿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睡意，只是带着一丝审视看向方济生。
这老方，果然不简单。
敏锐得如同猎鹰。
“不错。”
张鸿也不绕弯子，坐直了身体，目光锐利如刀锋刺穿冰凌，“黑铁堡的铁，伊力哈木那条线能换金子银子，保堡子里的肚子和暖。但不够。”
“要想建堡，要想扎下根，站得稳，光靠卖铁不行。得有点别人没有、别人想要，离了咱们还难搞的东西，你这一身本事，就是金子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他指了指方济生脚下的药箱，“魁城那几个坐堂的野郎中，治个头疼脑热还行，真要碰上急症怪症，屁用没有！把人往死里耽误！”
他眼神灼灼地盯着方济生：“我带你进城，就在顺风驿附近，摆个摊子！不收钱！但要挑病！专治那些穷苦病得快死、没钱看烂郎中的！也治那些老郎中都摇头的麻烦病！”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带着一种近乎凶悍的信心，“让他们看看！黑铁堡，不光会打硬铁，还藏着能硬从阎王爷手里抢命的活神仙！”
方济生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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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夸赞的得意，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抚摸着药箱盖子上光滑温润的木纹，眼神更加深邃。
“将军好算计。用方某的手艺，打响黑铁堡救命的招牌。”
他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剖析出张鸿的意图，“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但这招牌背后……”
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潭，平静地迎上张鸿那双充满侵略性和野心的眼睛：“将军所求的，是让魁城的人，甚至那些往来魁城的商贩走卒都知道。”
“能活命的去处，除了城里的高门大户和烧香拜佛的庙宇，还有城外那疙瘩窝着的黑铁堡！是也不是？”
张鸿哈哈大笑，笑得爽朗中带着一股子痛快和欣赏！他用力一拍大腿！车厢都震了一震！
“没错！老方你真是个人精！一点就透！”
他眼中那红芒虽褪，但属于开拓者的霸气和兴奋却丝毫不减。
“我要让‘黑铁堡有神医’这名号，像长了腿似的，自己往方圆百里的穷鬼耳朵里钻！让他们知道，没饭吃快饿死的时候，可以想法子投奔黑铁堡！没命活快病死的时候，更他妈的要记得来黑铁堡！”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