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治。”方济生收回手,语气笃定,“湿热蕴结肠胃,本应清热化湿。
回春堂给你开的,是温补固涩之剂,如同抱薪救火,越吃越糟。”他打开药箱,取出一小包磨好的药粉,“此乃葛根芩连散加减,温水冲服,一日三次。
忌食荤腥,尤其羊肉。
若明日此时腹痛不止,黑水未转黄,再来寻我。”
中年人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地捧着药包挤了出去。
“下一个!”柱子粗着嗓子维持秩序。
这次上来的是个年轻汉子,被人搀扶着,一条胳膊软塌塌地垂着,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他声音发颤:“先生,摔…摔的,胳膊动不了了……”
方济生示意他坐下,枯瘦的手指在他肩胛、锁骨、肘腕几处飞快地按捏探查。
年轻汉子疼得直抽冷气。
“肩胛骨错缝,筋络扭结。”方济生判断极快,“忍着点。”话音未落,他一手托住汉子腋下,一手抓住他手腕,猛地向上一托一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巧劲!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啊——!”年轻汉子惨叫出声,但随即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愕地发现,那条原本剧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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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动弹不得的胳膊,竟然能微微抬起来了!虽然还疼,但那种脱节错位的憋闷感消失了!
“回去用布带悬吊三日,勿使大力。”方济生丢下一句话,又看向下一个。
“神了!真是神了!”围观的人群彻底沸腾了。
接骨正位,药到病除,这哪里是野郎中,分明是华佗再世!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外围响起:
“哼!装神弄鬼!不知从哪里学来几手江湖把式,就敢在魁城地界上冒充神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绸缎棉袍、头戴瓜皮小帽、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胖子踱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帽的伙计,抬着一个沉甸甸的药箱。
胖子手里还捻着一串油光锃亮的檀木珠子,眼神倨傲地扫过方济生简陋的摊子和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是回春堂的吴掌柜!”有人低声惊呼。
“这下有好戏看了!吴掌柜可是魁城数得着的名医!”
“就是!人家可是正经坐堂的,有官府发的牌匾!”
吴掌柜走到破桌子前,用扇子尖嫌弃地拨了拨方济生摊开的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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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道:“《肘后备急方》?呵,几百年前的破书,也敢拿出来现眼?
如今治病救人,讲究的是辨证施治,君臣佐使!岂是这等粗浅的急救方子能比的?”他目光转向方济生,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看你施针手法,倒有几分野路子的狠劲。
不过,行医济世,首重仁心仁术,更需师承正统!敢问阁下师从哪位杏林国手?可有官府颁发的行医凭引?”
他这一连串质问,句句带刺,直指方济生“野路子”“无凭无证”。
柱子脸色一沉,独眼寒光闪烁,手按上了刀柄。
憨娃也紧张地抱紧了震山铳。
张鸿却依旧抱着胳膊,嚼着草茎,眼神玩味地看着吴掌柜,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方济生缓缓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终于对上了吴掌柜。
他没有丝毫被质问的窘迫,反而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师承?凭引?”他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带着一丝极淡的嘲弄,“治病救人,靠的是手底下的功夫,是病人身上的效验。”
“吴掌柜若有兴致,不妨就在此地,寻几个病患,你我各施手段,让这风雪和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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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百姓,做个见证。”
“看看是您回春堂的‘君臣佐使’高明,还是我这‘粗浅急救’的野路子,更能活人性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吴掌柜身后那两个沉甸甸的药箱,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至于仁心仁术,吴掌柜回春堂一副治风寒的桂枝汤,敢收三钱银子,顶得上穷苦人家半月口粮。”
“这‘仁心’,方某不敢苟同。今日方某在此,分文不取,只救该救之人。这‘仁术’二字,吴掌柜不妨也评点一二?”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对啊!回春堂的药贵得要死!”
“上次我娘咳嗽,抓了三副药,花了一两银子!还没见好!”
“这神医真不要钱!刚才李婆子,还有那肚子疼的,都没收钱!”
吴掌柜被方济生一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那句“分文不取”,更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他捻着佛珠的手指都僵住了,指着方济生,气得胡子直抖:“你血口喷人!我回春堂药材地道,炮制精良,自然值那个价!你这等江湖游医,用的什么劣等药材?只怕吃坏了人都不知!”
“药材优劣,病人自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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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生不为所动,目光转向人群,“方才那位腹痛的兄弟,药效如何?”
那捂着肚子离开的中年人还没走远,闻言立刻挤回来,大声道:“神医的药神了!我刚喝下去半碗,肚子里那股绞劲儿就松快多了!也不急着跑茅房了!比回春堂那苦汤子强百倍!”
“你们串通好的!”吴掌柜恼羞成怒。
“是不是串通,一试便知。”方济生眼神锐利起来,“吴掌柜既质疑方某医术,又质疑方某药材,更质疑方某仁心。”
“那好,今日便请吴掌柜指个病人,你我当场诊治。”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对!比一比!”
“让吴掌柜也露一手!”
“神医!跟他比!”
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风雪似乎都小了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破桌子前。
吴掌柜骑虎难下,脸色铁青。
他本是听闻有人在此免费行医,抢他生意,又见对方手法奇特,想来打压一番,顺便扬名。
没想到对方如此硬气,反将他逼到了墙角。
不比,就是认怂;比,万一输了……
他偷眼看了看方济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竟有些发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