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痼疾,积重难返。
早年胸肺重伤,淤血未清,经络闭塞,又兼年高体衰,脏腑枯竭。
庸医误治,温补太过,如同抱薪救火,将最后一点元气也烧干了。
如今邪毒深陷膏肓,油尽灯枯之相已现。”
他顿了顿,看着夏侯雅瞬间煞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补充道:“若早三年,遇明医,或可延寿数载。
如今神仙难救。
准备后事吧。”
“不!不可能!”
夏侯雅猛地站起来,泪水汹涌,“神医!求求您!再想想办法!您一定有办法的!爷爷他不能…”她扑到床边,泣不成声。
管家和那几个名医脸色更加难看。
管家强压着怒气:“神医!话可不能乱说!老太爷吉人天相…”
“闭嘴!”
方济生猛地转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管家,“脉象沉微欲绝,瞳光涣散,口鼻气息腐浊带甜腥,此乃脏腑败绝、真元耗竭之死兆!尔等庸碌之辈,平日以温补之剂邀宠献媚,无异于饮鸩止渴!如今大限已至,尚不自知,还敢在此聒噪?!”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一股属于医者断人生死的凛然霸气,震得管家和那几个名医面红耳赤,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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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无言。
“神医…”夏侯雅抬起泪眼,绝望地看着方济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哪怕…哪怕让爷爷少受些苦……”
方济生看着少女凄楚的模样,沉默片刻。
他走到桌边,打开药箱,取出笔墨,飞快地写下一张方子,又拿出一个小瓷瓶。
“此乃‘安魂散’。”
他将方子和瓷瓶递给夏侯雅,“按方煎药,每次服药前,取瓶中粉末绿豆大小,温水化开,先喂服。可暂缓痛苦,安神定魄,令其走得安详些。”
夏侯雅颤抖着手接过方子和瓷瓶,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攥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
方济生不再多言,背起药箱,转身就走。
管家想拦,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走出温暖却充满死气的卧房,方济生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
他抬头看了看魁城阴沉沉的天空,脚步不停,径直朝着西门的方向走去。
那里,还有无数在风雪中等待他救治的穷苦百姓。
与此同时,魁城东市,伊力哈木那间堆满波斯地毯、弥漫着浓郁香料味的豪华商行内。
张鸿大马金刀地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胡床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镶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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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宝石的银质酒杯。
他对面,伊力哈木那张圆脸上堆满了笑容,亲自为他斟满琥珀色的葡萄酒。
“张将军!三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伊力哈木搓着手,小眼睛滴溜溜转,“听说将军在堡子外立了块牌子?豪气!真是豪气!”
张鸿抿了一口酒,辛辣中带着甜腻,他不太喜欢这味道,随手将酒杯顿在矮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伊老爷消息灵通。”
张鸿扯了扯嘴角,“怎么?怕了?”
“哪里哪里!”
伊力哈木连忙摆手,笑容更深,“将军背后有王爷撑腰,怕从何来?只是……”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将军,这税银减半,固然是天大的好事!可魁城这边,夏侯城主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他要是断了商路,或者提高入城税,咱们这买卖……”
“断商路?”张鸿嗤笑一声,眼神锐利,“他敢断通往云州腹地的商路?王爷第一个饶不了他!提高入城税?随他提!老子黑铁堡的税,就是比他少五成!商队只要不傻,自然知道该走哪条路!”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压迫感:“伊老爷,我今天来,不是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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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怕不怕的。是让你给西域那边,跟你熟络的商队头领带个话。”
伊力哈木一愣:“带话?”
“对!”
张鸿声音斩钉截铁,“告诉他们,以后走云州,别光盯着魁城这个窟窿眼!黑铁堡,开张了!地方是破了点,比不上魁城繁华,但老子这里——”
他伸出两根手指,重重敲在矮几上:
“一,安全!老子的地盘,没土匪敢劫道!柱子手里的震山铳,不是吃素的!”
“二,”他盯着伊力哈木的眼睛,一字一句,“税!银!只!收!魁!城!的!一!半!”
伊力哈木的小眼睛猛地瞪圆了!呼吸都急促起来!税银减半!对于他们这些千里奔波、利润微薄的商队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诱惑!足以抵消一切路途的艰辛和条件的简陋!魁城再繁华,税重一层皮啊!
“将…将军此言当真?!”
伊力哈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老子吐口唾沫是个钉!”
张鸿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伊力哈木,“地方破?风餐露宿?咱们跑商起家的,谁不是刀头舔血、雪地里打滚过来的?只要能省下真金白银,睡马棚子老子也乐意!”
“你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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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来的,黑铁堡敞开大门!不敢来的,继续在魁城挨宰,老子也不拦着!”
他拍了拍伊力哈木的肩膀,力道不小:“话带到了,好处你自然明白。
三天后,顺风驿,老规矩,交割铁胚!金子,备足了!”
说完,张鸿不再废话,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商行,将满室的香料味和伊力哈木震惊又狂喜的眼神抛在身后。
伊力哈木看着张鸿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猛地抓起桌上的银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火热。
“库尔班!”
他嘶哑着嗓子喊道。
如同鬼魅般的干瘦老头无声无息地出现。
“快!立刻派人!骑最快的马!去西边!找阿卜杜拉、找哈桑、找所有跟我们做生意的头领!告诉他们!云州有新路了!黑铁堡!税银减半!安全!让他们备足货物和金子!快!”
伊力哈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库尔班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精光,躬身一礼,无声地退下。
魁城西门外,风雪搅着泥浆,顺风驿墙根下的人堆却越聚越厚。
方济生那破桌子前,排队的、看热闹的、等着捡药渣的,挤得水泄不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