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夏侯雅扑到床边，又惊又喜，眼泪再次涌出。
方济生收回手，那根金针依旧稳稳地留在夏侯甘体内。
他取出一块干净布巾，擦去夏侯甘嘴角的污物，又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绿豆大小、乌黑油亮的药丸。
“温水化开，分三次喂服。
间隔一炷香。”
他将药丸递给管家，声音依旧平淡，“金针留穴两个时辰，期间勿动。
两个时辰后，起针，明日便好。”
管家如蒙大赦，捧着药丸连连点头：“是！是！神医！”
方济生不再多言，背起药箱，转身就走。
柱子抱着震山铳，憨娃紧随其后，三人无视了周围敬畏又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出这间弥漫着药味和死气的卧房。
夏侯雅看着爷爷明显好转的气息，又看看方济生离去的枯瘦背影，眼神复杂。
她追出房门，对着方济生的背影深深一福：“谢神医救命之恩！”
方济生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
魁城夏侯府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浓郁的草药味和夏侯雅复杂的目光。
方济生背着药箱，脚步不疾不徐地踏下冰冷的石阶。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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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刺骨，吹动他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子下摆。
柱子抱着震山铳，独眼警惕地扫视着空寂的街道和远处魁城府兵若有若无的窥探。
憨娃亦步亦趋，小脸冻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那杆沉甸甸的铳管。
“方先生，成了？”柱子压低声音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方济生脚步未停，枯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柱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嘿！那老夏侯…这回是真栽了！八百两金子！三条规矩！头儿这买卖，做得值！”
方济生没接话，目光沉静地看着前方风雪弥漫的街道，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治和天价诊金，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
三人沉默地穿过魁城冷清的街巷，西门外，风雪更大些。
顺风驿墙根下，排队的人群早已被驱散，只剩下那张缺腿的破桌子和歪斜的矮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凉。
柱子啐了一口唾沫：“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方先生，咱回堡？”
方济生点点头，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骡车。
车轮碾过冻硬的官道，吱呀作响。
风雪拍打着车篷，车厢内寒意弥漫。
方济生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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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箱，闭目养神，仿佛刚才耗费的心神需要片刻的休憩。
柱子则抱着铳，独眼透过车篷的缝隙，警惕地扫视着白茫茫的雪原。
……
黑铁堡的轮廓在风雪中逐渐清晰。
堡门大开着，昏黄的松油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着门口几个搓手跺脚、探头张望的身影。
骡车刚在堡门口停稳，柱子便跳下车，扯着嗓子吼：“开门！方先生回来了！”
守门的汉子连忙推开沉重的木门。
张鸿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门洞的阴影里，靛蓝罩甲上落满了雪沫子。
他嘴里嚼着草茎，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下车的方济生和柱子。
“成了？”张鸿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方济生点点头：“成了！金针渡穴，淤痰已出，元气暂复。明日当无大碍。”
张鸿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没问夏侯甘的病情，反而拍了拍鼓囊囊的胸口：“八百两金子，到手了。”
柱子凑上前，独眼放光，压低声音：“头儿！夏侯霸那老小子，脸都气绿了！您是没瞧见！临走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咱们！”
张鸿嗤笑一声：“让他恨！恨得牙痒痒才好！三条规矩，白纸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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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夏侯霸吐出来的话，就得咽回去！”
他目光转向方济生，“方先生辛苦，回去歇着。
柱子，带憨娃，把金子入库！看紧了！”
“是！头儿！”
柱子应声，招呼憨娃，扛起装着金票的麻袋就往堡子里走。
张鸿却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风雪呼啸的堡门口，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穿透漫天雪幕，投向魁城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更远的距离，落在那片规划中的、通往云州腹地的官道上。
“刘三！”
张鸿猛地一声暴喝，如同炸雷在风雪中滚过！
堡子里正在指挥几个汉子加固俘虏棚的刘三，被这吼声惊得一个趔趄！他猛地回头，看到张鸿站在门口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脸上横肉一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头儿！您叫我？”刘三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刚刚被委以营造总管的重任，面对这位手段狠辣、心思深沉的将军，骨子里还残留着最初的畏惧。
张鸿目光如电，钉在刘三那张满是横肉、冻得发青的脸上：“刘总管！”
这一声“总管”，让刘三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脸上横肉绷紧：“在！头儿！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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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
张鸿伸出一根裹着厚茧的手指，直指魁城方向：“魁城南门外十里坡！老子要在那官道拐弯的地方，设卡！立关！”
刘三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设卡？立关？”
“对！”
张鸿声音斩钉截铁，“关卡主体！石头垒墙！厚三尺！高八尺！墙上留垛口！能架铳！旁边盖两间棚子！一间收税！一间歇脚！后面平整块地！给商队歇脚喂牲口！”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冻土上的铁锤：“柱子给你看过图了！就按那个弄！现在！立刻！马上！”
刘三咽了口唾沫，风雪灌进喉咙，冰得他直哆嗦：“头儿，现在风雪这么大，兄弟们……”
“风雪大？”张鸿猛地踏前一步，靴子踩碎冻硬的泥块，溅起的雪沫子抽在刘三脸上！“老子顶着风雪从魁城把金子扛回来了！夏侯霸顶着风雪给老子送金子来了！这点风雪算个屁？！”
他一把揪住刘三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提离地面！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逼近刘三，眼神凶悍得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刘三！老子让你当这个总管！不是让你在堡子里烤火享福的！是让你给老子开疆拓土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