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堡,堡门。
云娘几乎成了雪人,罩着厚袄的轮廓在风中微微颤抖。
灯笼的火苗顽强跳跃着,驱不散她脸上的焦虑。
阿娜尔如雕塑般立在她侧后方半尺处,琥珀色的眸子穿透风雪,紧盯着黑暗。
“来了!”阿娜尔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
远处风雪中,出现了影影绰绰、缓慢移动的黑影,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骡车艰难的吱呀声。
云娘的心猛地提起:“是他们!快!”她急步想迎上去,却被阿娜尔伸手轻轻拦了拦:“姐,雪深,头儿他们自己走。”
云娘一窒,停下了脚步,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
队伍终于接近堡门。
走在前头的柱子看见门口人影,咧嘴大笑,露出冻红的牙龈:“嫂子!活菩萨来了!热汤备好没?老子肠子都冻成冰棍了!”
云娘顾不得柱子的浑话,视线越过他,死死盯着队伍中间那个高大的身影。
张鸿罩甲上结着厚厚的冰壳,胡茬眉毛全是白霜,脸色冻得发青,但那双眼睛在风雪中亮得惊人,像两粒冰珠子。
“鸿哥!”云娘扑上去,手指触到他冰冷的铁甲,立刻缩了一下。
阿娜尔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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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前。
“c他娘的风雪!”张鸿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甩了甩头上的雪,低头看着云娘,眼神里的狠厉散去,露出极度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婆娘,嚎丧呢?老子死不了,就是冻脱层皮!”他对阿娜尔点点头,“进去,都杵这儿当箭靶子?”
“快进去!快进去!”云娘回过神来,忙招呼众人。
堡门敞开,温暖的灯火和隐约的人声、食物的香气如同一股暖流扑面而来,驱散着门外的酷寒。
“墩子!带人照看车马!二狗!去伙房!大锅水烧开!放姜!”柱子熟门熟路地吆喝起来,推搡着弟兄们往里走。
堡子瞬间喧闹起来。
疲惫的汉子们丢下工具,像一滩滩烂泥般瘫在避风的屋檐下和厅堂里,哈出大团白气,抖落身上的冰雪。
女人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木盆,里面是温热的姜水,穿梭其间分发给众人。
张鸿大步流星地穿过前院,直奔中间的议事厅。
云娘和阿娜尔紧跟着。
厅里火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张鸿扯下几乎冻在身上的罩甲,“哐当”一声丢在地上,露出里面湿透又被体温烘出白色盐迹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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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短打。
他抓起火盆边温着的陶碗,也不管碗里的液体是什么,仰脖就灌。
“咳咳…娘的,掺了料了!”他剧烈咳嗽,眼里呛出泪光,这才看清碗里是滚烫的姜汤,辛辣刺鼻。
“喝慢点!”云娘心疼地拍他的背,“这是大厨房老何熬的驱寒汤,姜放得多,你喝那么急,要呛坏的!”
“咳…这水汽够劲,比魁城的闷骚风痛快!”张鸿把空碗递给旁边一个妇人,“再给老子来一碗!”
他解下腰间的皮囊,沉甸甸的金票哗啦倒在一张结实的木桌上。
金光在火光下跳跃,让整个厅堂都似乎亮堂了几分。
柱子正好进来,看见那堆金票,眼都直了:“我滴个乖乖!嫂子快看!八百两真金啊!咱黑铁堡几时见过这场面!”
云娘凑近,看着那些金票,呼吸微微急促,下意识地抓紧张鸿湿冷的衣袖:“夫君,这真是诊金?”
她知道自家男人的手段,总有些提心吊胆。
张鸿扯开嘴角,一股匪气直冲眉梢:“诊金?老子给他老夏侯保的是命!八百两,便宜他了!等那老东西好了,还得叫他十倍吐出来!”
阿娜尔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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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阴影里,琥珀色的眸子落在金票上,又看看张鸿冻得发紫的手,最后移到他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的结实胸膛,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唇。
“都他娘的去洗把脸,换身干衣服!别在这抖得老子头晕!”张鸿不耐烦地挥手轰赶厅堂里挤着看金子的汉子,“柱子,安排好人守夜轮班!冻死不算英雄,死在床上那叫窝囊!”
人群哄笑着散去。
张鸿回头,一把抓住云娘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婆娘,给老子弄点吃的!饿得能吃下半头牛!”他的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阿娜尔的肩上,粗糙带着冰碴的手指滑过她颈后裸露的一小片肌肤。
阿娜尔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躲闪,只是垂下的睫羽颤动了一下。
“鸿哥!”云娘感受到腕上那冰冷又充满力量的手指,急道:“你身上湿透了!得先泡个热水澡祛寒气!阿娜尔,帮我去灶上把煨好的参鸡汤端过来,还有发面饼。”
阿娜尔点点头,快步离去。
张鸿看着云娘焦急的脸,又看看阿娜尔消失在门廊里的挺拔背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拉着云娘往后面的住处走:“行,听你安排。
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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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再吃肉,最后……”他凑近云娘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冻凉的耳廓上,压低了声音,“吃你。”
云娘的脸颊瞬间飞红,用力掐了一下他硬邦邦的手臂:“浑人!冻成这样还想浑事!”话是这么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带着走。
两人的住处是堡子里少数几个用青石垒砌的房子,算是堡主待遇。
屋子不大,但很坚固,屋里烧着火炕,暖意融融。
隔开的小间里放着个丈宽的结实木桶,专门备着给张鸿这浑身血腥气的大汉泡澡用的。
云娘用力把张鸿推进隔间:“快进去!水是滚的兑凉的,刚好!”她弯腰想去给他解湿透的腰带。
风雪被厚实的木门隔绝在外。
屋内火炕烧得滚烫,水汽氤氲。
张鸿赤条条地沉在宽大的木桶里,滚烫的热水包裹着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筋骨,激得他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痛楚的低吼。
“嘶——艹他姥姥的,这水够劲!”他靠在桶壁上,头枕着边缘,闭着眼,任由热水蒸腾着脸上的冰碴和疲惫。
云娘跪坐在桶边,拿着粗布手巾,用力擦洗着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面布满陈旧的伤疤和冻出的青紫。
(本章完)